顾仪兰离开时只带了些随身行李,芳芷和芳馨陪她坐了仪王的车,而顾家大部分的仆役则挤在了顾家唯一一辆完好的车里。
而那辆车原本并不是坐人的,而是满满当当地拉了许多顾夫人给儿子儿媳捎去的礼物。那些物件自然没法带着了,顾仪兰将这些东西全都留在了官道上那几辆破烂的车里。
不过这几辆破车也不是没人管,仪王郑瑾特意拨了四五个侍卫守在那里,顾家的侍卫也留了几个在原地,等着顾仪兰到了下一个市镇,采买了新车马之后再来接他们。
因为仪王郑瑾提前派人快马加鞭去了淳州州府,因此他们到达潼县的时候,潼县知县早已收到了消息,早早迎出了城,将郑瑾一行人全部安排到了官驿。
七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他们到达潼县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大家都挺忙,准备剿匪的郑瑾带着侍卫们直接去了潼县县衙,而顾仪兰则吩咐仆役上街采买新的马匹车辆。
这一日折腾下来,顾仪兰原本已经很疲惫了,在驿馆重新洗漱换了衣服之后,她原本想在晚饭前休息一下,但大约是越累越睡不着,躺在床上满脑子转的都是官道上满地尸体的场景。为了散散心,顾仪兰干脆戴上遮住面孔的纱帽,带着丫鬟仆妇们出了驿馆,打算去潼县街上逛逛。
潼县是天潼山往东南方向第一个大市镇,走江南路官道的来往车马都会在此停留修整,因此十分热闹。
因为郑瑾到了这里,潼县知县大约有些紧张,怕王爷在这里出什么事,因此街面上巡视的官兵多得很,顾仪兰带着仆从们在街上逛到太阳落山,一直平平安安,并没有人不长眼地来骚扰她。
太阳落山,顾仪兰带着仆从们回了驿馆,新的车马已经买好,不过顾仪兰并没有立刻吩咐人回天潼山换车马,她觉得不安全,因此打算在潼县多住两日,等到淳州府的官军出发去剿匪时,再让家里的护卫跟在官军一起回天潼山一带。
“小姐,”快到驿馆的时候,芳芷想了想,还是多嘴说了一句:“您这一日什么都没吃,不如等到了驿馆,奴婢借了厨房,给您煮些粥吧。”
“不用了。”顾仪兰叹了口气摆摆手:“哪里吃得下。”
芳芷和芳馨也跟着顾仪兰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白天刚刚见识过了铺满一条路的尸体,眼下能吃下东西才奇怪呢。别说她们家小姐了,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没什么胃口。
“那不如奴婢去烧些茶?”芳馨想了想之后问道:“小姐先回房,奴婢去去就来。”
“算了,”顾仪兰摇摇头,无精打采地在官驿大堂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别折腾了,直接叫驿馆的仆役端壶茶过来就好,咱们就在这里坐坐,晚一些直接回房洗漱歇下。”
芳芷点了点头,刚转身想去叫仆役呢,就看见郑瑾带着几个护卫走了进来,潼县县令点头哈腰的陪在他身边。
郑瑾进来后,顾仪兰立刻站起来,朝着郑瑾的方向遥遥行了个福礼,郑瑾朝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并没有在大堂停留,反而直接带着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潼县县令并不敢打扰他,将人送进房间后,就很识相地离开了。
潼县县令出门后不久,穆征衣独自走了进来,顾仪兰刚刚坐下就又站了起来,遥遥朝穆征衣行了个福礼。
穆征衣看见还坐在驿馆大堂的顾仪兰,显得有些吃惊。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脚步一转,朝着顾仪兰走来,主动开口问道:“已经很晚了,顾九小姐怎地还未休息?”
顾仪兰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摇摇头答道:“睡不着。”
但上过战场的穆征衣怎会不了解顾仪兰到底为何还坐在这里,他点点头,安慰了顾仪兰一句:“白天的事不要多想,越想越过不去。”
“小女尽量。”顾仪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还要再谢过小穆将军,若不是您,小女今日恐怕难逃一劫。”
“顾九小姐不必客气。”穆征衣摇摇头:“且不说今日官道上的事,任谁看见也不会不施以援手,单说您是在下小妹的朋友,若是在下对您见死不救,回家后小妹岂不是要责怪在下?”
提起穆红裳,顾仪兰和穆征衣不约而同地唇边都沁出一丝微笑。顾仪兰想了想,最终还是多提了一个要求:“小穆将军,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告诉红裳。她若知道了,会担心的。”
“知道了。”穆征衣先是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个小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个性子,年纪不大,倒是惯会操心。”
“红裳本就是心思极细腻的,”顾仪兰提起穆红裳,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声音轻快了许多:“说起来,小女虚长红裳几岁,平日里应当是小女照顾她才对。可是红裳是个极细心体贴的孩子,平时里倒是她主动来照应小女。”
“红裳朋友不多,”穆征衣答道:“平日里能让她时时惦念的小姐们,也只有顾九小姐您,还有谢家的谢四小姐了。”
顾仪兰并没有表露出她对于谢淑柔的嫌弃,反而开口说道:“红裳这样的女孩子,有谁会不喜欢?是小女与谢四小姐运气好,有机会与红裳交往,与她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