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寒将手从她那收回来,扶着额头无?奈地吁了?口?气。
一双眼眸比漆黑的夜还要暗沉,视线划过她莹润娇嫩的唇,又转而望向她的眼睛,将她所有的惶然?无?措收进眼底。
即使不是故意?贴上去,可她就是觉出自己有几分?做贼心虚。
她想要避开这灼灼的目光,可那双眼如?同?鹰隼般犀利,一眼沦陷其中,就像掉进了?山林中猎人?的陷阱,摔得七零八落,全然?直不起身来。
“怎么,睡觉前给咱家来这一出,是想求什么封赏么?”
他在她下颌勾了?下,让她看着自己。
见喜脑子?一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抬起手便用衣角替他擦拭嘴巴。
她一边擦,一边急着反驳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想要什么封赏,您要是可怜我,就把方才这茬忘了?吧,否则我抓肝挠心的,难受得紧呢。”
平时有几分?小?聪明的人?,这时候竟看不出他在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梁寒拿开她的手,幽暗的目光落在她小?鹿般的眼睛里,半晌才冷清一笑:“你能活到今日?,是该多拜一拜菩萨。”
抬手一挥,帐边的烛火熄灭下去,偌大的屋子?瞬间融入了?暗夜的宁静之中。
黑暗中,他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方才一瞬即逝的温热柔软。
她慌得手足无?措,他又何尝不是兵荒马乱?
何止是兵荒马乱,连呼吸都险些乱了?分?寸。
隔着漆黑的夜帘,谁也瞧不见谁,可他依旧能感受到她咚咚的心跳声,身上的热气浪潮一般地往他身上漫涌。
或许这就
是他与她的区别?。
她不论悲喜,所有的情绪都习惯了?外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而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和人?和鬼都打过交道?,早已能做到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有时候莫名出来的一些情绪,连他自己都不识真假。
他伸手将她捞到臂弯里来,可指尖才一触及,那丫头就猛地一颤,整个人?颤颤巍巍地靠了?过来。
偎在他怀中,像刚出笼的包子?,柔软又滚烫。
次日?下午,桑榆顶着两条乌青的眼袋进了?屋。
见喜讶异地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桑榆恹恹地垂着眼,将带过来的两包药草交给府中的下人?,随即走上来查看她身上的伤。
“掌印坑我。”
“怎么说?”见喜双眼瞪得圆圆的。
桑榆叹了?口?气,朝她吐苦水:“昨儿去太医院报到,上头又改了?说法,说我是民间出来的,在宫中尚无?经?验,直接任命为御医不合规制,又怕引得那些严格选拔进来的官员不满,让我先在太医院做三年的女药官,表现好方可酌情提拔。”
见喜对太医院的官员等级不大熟悉,“女药官?听上去也不错的样子?。”
“什么狗屁女药官,就是负责给宫里的主子?抓药的。”
桑榆指着自己两个大黑眼圈,无?奈地扯出个笑脸来,“瞧见没?昨儿晚上催命似的将我召进宫,整整三十多张方子?,一直忙到今晨天亮才分?拣完,真不晓得宫里的娘娘怎的那般娇贵,小?病小?痛看得比生死还大,今儿你睡不着,明儿她睡不醒,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见喜望着她疲乏的神色,唏嘘不已:“这差事你要办三年,人?不就废了?么。”
桑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看来你家掌印也不是很?靠谱,我还以?为有他开了?尊口?,我这差事就板上钉钉了?,没想到还得按宫里的规矩来。”
原来是厂督给安排的。
见喜心里疑惑了?一下,若真是厂督往太医院塞的人?,旁人?看他的面子?,巴结还来不及,怎么还敢降级呢?
刚要往下想,桑榆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你家掌印昨儿没对你做什么吧?”
见喜脸一红
,摇了?摇头:“除了?让我暖床,再没有旁的了?。”
“暖床”这个词就很?微妙,在见喜这里是暖被窝的意?思,可在外人?听来,如?何“暖”,那便另有说法。
桑榆幽幽叹了?口?气,可怜的姑娘,这辈子?落在一个阉人?手里,恐怕是生不如?死了?。
换完药后,见喜活动了?下筋骨,除了?肩膀和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其余地方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就是身子?骨强健的好处。
正?说着话,外头一行侍女依次端着金边漆盘进来。
见喜远远瞧见漆盘上五彩斑斓,金光闪闪的一片,不禁心头大动,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掀了?锦被就要下床,桑榆拦都拦不住。
打前头过来的侍女名唤妃梧,是提督府的一等女官,相当于半个后院管家。
妃梧缓缓走来向见喜躬身行礼,“夫人?从宫里穿出来的衣物不能用了?,督主吩咐奴婢给您送一些来。”
她略略抬手,底下的侍女一字排开,见喜一眼瞧见了?那色彩极为艳丽,宛若云霞般的衣裙。
十二道?细褶的月华裙以?朱红色为主,每褶皆用不同?的色彩与纹饰,赤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