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埃及。
最近的战况通过大河上下往来的船只,迅速送到了沿河的阿西乌特城和希尔西拉城。
两个城市的人们听说下埃及绝大部分被“收复”,都感到欢欣鼓舞。洛蒙多和他的亲友们索性在阿西乌特城中心新修的“广场”上,摆起宴席,由乐师们奏起欢快的乐曲,以此庆祝上下埃及统一在即。
“想想当初下埃及人是怎样对付我们的城市的——”
每当提及旧事,阿西乌特人都恨得牙痒痒的,他们可忘不了背井离乡,站在远处的荒野中望着家园付之一炬的景象。
但是从孟菲斯附近来的人讲述的情形还是将他们惊吓到了——
“城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病死、饿死,尸体就像是倒毙的牲口一样从城中被抛出来……”
“工匠之神的力量你们也是见过的,那大河上的水坝修得飞快,河水眼看着越来越急,水位越来越高。水坝一旦合龙,大河就将改道,届时孟菲斯的城墙再坚固,城门再厚重,也保不住这座城……”
“听说孟菲斯城里现在有三万人,三万人那——”
三万人?
大河改道,水淹孟菲斯,三万个生命为这座昔日王都陪葬?
洛蒙多听着一惊,手里香喷喷的大麦面包再送进口中的时候,顿时觉得好像有点不香了。
“想想……想想当初下埃及是怎样对待我们……”
说这话的人似乎也少了几分底气,毕竟阿西乌特人当时全逃了出来,因城市陷落而造成的人员损失并不多。
一旦想到等待孟菲斯人的命运,即便是上埃及的城市,人们也忍不住脊背一凉,从心底生出几分恐惧。
不止是阿西乌特这样的小城,就连底比斯也是如此。
人们会汇聚在卡纳克神庙跟前的巨大广场上,祈愿分裂了多年的上下埃及再次统一,红白双冠合二为一,戴在他们最崇敬的女王头上,奉献至他们所膜拜的神明面前。
人们祈愿着随同出征的上埃及士兵不要受到损伤,同时也会念叨几句孟菲斯城里的那些可怜虫。
“千万别太惨了……”
有人在阿蒙神殿里喃喃地祷祝。
人都能共情。
在下埃及不断被渲染的“孟菲斯恐怖”当仁不让地感染了上埃及,一旦让人感同身受,就自然而然地生出怜悯。
而孟菲斯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工匠们开始筑坝的第十三天,孟菲斯城中发生内讧。
孟菲斯人冲进王宫,打开了王室司库,洗劫了大贵族的宅院。
他们发现:
法老不在王宫中,不知去了哪里;
王室司库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巨大宅院,唯一留下的是不能吃不能用的纸莎草档案卷;
贵族们的宅院里还有不少粮食,但照样有人饿死,因为他们实在是不懂如何将食材做成可以入口的食物。
城中陷入毫无秩序的状态,劫掠时有发生。
梅妮带着一群还算有良知的年轻人,将一部分妇女与孩童聚在一座大贵族的庄院里,守住前后门户,苦苦支撑。
塔巴克则联络了好几位书记官一起出面与王室卫队协商,准备打开城门,向上埃及人投诚。
但就在这时,他们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孟菲斯城门上的守军最先发出魂飞魄散般的叫喊。
“大河改道啦,大河改道啦——”
大河上的水下堤坝虽未合龙,但是河水却硬生生转了方向,离开故道,如同一片汪洋般漫上河堤。
映在守军们眼中的,是汹涌的激流径直冲着孟菲斯南门而来,像是一枚白色泛着泡沫的巨掌,重重拍在他们脚下孟菲斯南门那扇厚重的门板上。
上等硬木制成的门轴处发出焦虑的咯吱咯吱声。巨浪拍在门板上,一时成无数细小的泡沫,从门轴的缝隙处争先恐后地涌入这座号称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城市。
塔巴克心里咯噔一声。
他满以为在这种时候神明会事先知会他,毕竟他是在阿蒙神座前兢兢业业,奔走了许久时候的忠诚眷者。
谁知并没有。
塔巴克和留在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一样,像是被神明放弃的棋子,虽说放弃他们的神明各有不同。
塔巴克冲城头上的守军大喊一声:“情况怎么样了?”
城上的士兵转过身来望着城下,强烈的恐惧令他们变色,令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
塔巴克顿时大喊一声:“快,往北门去,各自逃命去吧!”
已经没有必要再为法老效命,他们也没有那个资格,期待俯视人间的神明会向他们这些卑微而渺小的生灵施以援手。
“别动南门,往北跑——”
塔巴克吆喝一声,提醒城头上的守军别弄巧成拙。
城头守军一时间作鸟兽散,没入孟菲斯密如蛛网的街巷中便不见踪影。
大河水已经从南门的缝隙中涌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没过脚面——凉沁沁的,环绕着塔巴克的双脚竟令他觉得还挺舒服。
只是这带给埃及丰美物产的大河水,马上就要变为令整座城市灭顶的灾难之源了。
聚在南门的人闻言赶紧跑。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