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希的灵体赶到吉萨的时候,四处是一片混乱。
原本散布在一片巨大区域内民伕营地,此刻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沸腾了的锅。
到处是身影,到处是人声喧哗。
人们毫无耐心,拼了命似地向前拥挤着;身材壮硕的挡在所有人前面,矮小机灵的则只想着从缝隙里往前钻……践踏时有发生,但没有人管得了这许多。
人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作为法老的“陵墓”建起的四座高塔。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需要额外的指引了——所有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高塔,挤进那扇大门,沿着闪烁温暖光辉的旋转石阶向上攀登。
人人脸上都出现一种狂热。
“快,快跟上去!”
“只要我也能登上那里,我也能和法老一样,能和行走于地面的神明一样……”
“是呀,我们也有机会得到永生!”
十万民伕,四座高塔,塔内螺旋而上的石阶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并行。
因此登塔的速度始终是有限的。
这种限制让四座高塔周围迅速进行了资源的重新配置。
很快有些人从第一座塔跑到了第二座塔,然后是第三座、第四座。
艾丽希再度赶到的时候,法老事先修筑的四座高塔塔顶已经分别腾起温暖的橙黄色光线。这四道光柱就像是被射向天空的炫丽烟花,但是以极慢的速度一帧一帧地播放出来。
第一座高塔上的光柱依旧最高,但其他几道也毫不示弱,正在尽快追赶。
转瞬间,吉萨的民伕已经团团聚在四座高塔周围,有体格去抢的,大多冲上前去抢一个“永生”的位置。没有那种体格的,则在后面等待,心中默默祈祷神明怜惜,能够让他们也能够有个机会,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詹加莱知道,此刻如果就凭他一己之力,冲出去想要挡住源源不断冲向高塔的民伕们,那就像是一只翠鸟对上了一只身躯巨大的河马,他会在第一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詹加莱一面将他所遭遇的情况向“神明”祈祷,一面四下里寻找始作俑者。
他找到了——
法老提洛斯此刻就站在他身边。
早先守在提洛斯身边那两个面目僵硬的卫士此刻也已不见,不知到哪里去了。
而法老则背着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高塔的一切,嘴角扬起,流露出一丝讥诮。
詹加莱顿时心头火起,冲上前去,伸手抓住了提洛斯的颈饰。他是个干惯了重体力活的民伕,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提洛斯整个人举了起来,法老颈饰上挂着那些护身符和吊坠此刻叮叮当当地往下掉落。
“陛下,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一句公道话,你有没有欺骗你的子民?”
詹加莱原本没有辨识一场骗局的能力,除了来自于“神明”的提醒之外,他实在是被法老唇边的讥笑刺痛了心扉。
此刻他控制住提洛斯,将对方高高举起,眼含愤怒,恶狠狠地瞪着提洛斯。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詹加莱心想:咦,我竟然直视法老的双眼了。
什么后果也没有!
原来,“不得直视王”,也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欺骗!
詹加莱心中,怒火愈发激烈地焚烧着。
提洛斯却轻轻地笑了出声,越笑越欢畅。
这位年轻的法老轻轻扬起头,头上戴着的红冠也随之扬起,在半空中晃荡。
詹加莱听见提洛斯的笑声,听见提洛斯欢畅地笑道:“是呀,你们这些傻瓜,愚民……真的很好骗啊!”
詹加莱顿时再没留情,伸出铁拳,朝提洛斯鼻子就砸去。
提洛斯顿时摔了出去。
他颈中的昂贵的颈饰被拗断,脸上鼻血长流,高高的冠冕直接掉落在地面上尘土中。
“为什么这么做?”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们的王?”
詹加莱望着捂着脸蜷缩在地面上的年轻人,联想起两天前带他巡视营地的情形,心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痛苦和极度的失望。
提洛斯却转身匍匐在地面上,挣扎着伸出手去摸他掉落在一旁的红冠,将它捡起,使劲拍拍上面的灰尘,然后重新戴回头顶,努力将它戴端正——似乎这就是他唯一拥有的,唯一能为之努力的。
“放轻松点,詹加莱!”
法老提洛斯惨笑着回答愤怒的年轻人。
“又何必把这些事看得那么重呢?”
提洛斯尽量笑得轻松写意。
“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又有谁是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呢?”
“棋子?”
詹加莱一听见这个字眼,顿时想起往事,迅速睁大双眼——
而提洛斯却不知是因为太开心还是太痛苦,一时间捂着腰腹弯下了腰,同时大声回应詹加莱:
“是,没错——连法老也不例外!”
*
艾丽希亲自面对吉萨的烂摊子。
——这太气人了。
法老只是以“永生”两个字做诱饵,以两个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假人举例,就真的让数万普通人动心,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