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能看见艾丽希回眸一笑的景象,看见她步伐坚定地离开,再也无法挽留。
大神官当即又拉着儿子在法老面前跪下。
“第一王妃为了给法老的子嗣祈愿,决定亲身前往上埃及的底比斯,在那里的神庙向神明祈祷——”
提洛斯一时竟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女人……逃走也要找这么堂而皇之的理由?
“她疯了——”
提洛斯紧握双拳,额角有青筋爆出。
且不说上埃及有多个诺姆不受法老的控制,单是从孟菲斯溯游而上的这条水道,就并不那么太平。
法老再也忍不住,几乎在心内暴喝一声:艾丽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真的不是在以你自己的生命和腹内的骨肉在威胁王,要王向你妥协向你屈服吗?
但此刻,法老是整个孟菲斯面前,在王都的官员和民众跟前。他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寒声下令:“她才走了这才两天,速速命人去将她追回来!”
达霍尔跪在地面上,用一种极其无奈的语气回答:“回王的话,王妃已去得远了,追是追不上了——”
“怎么会?”
提洛斯忽然提气一声暴喝,他的脾气再也无法抑制。
他伸手一指天空:“最近几天都是平静无风,向上游底比斯去,不是需要拉纤就是要水手划桨,王妃的船只根本走不了太远。”
“大神官,你是在随口敷衍,拒不执行王的命令吗?”
大神官达霍尔则早已摆出他最拿手的惶恐表情,双手齐摇,连声解释:“陛下,虽说这几天无风,可是第一王妃邀请到了舒神神使为她在大河上扬起风帆。船只在河面上行进,那简直是迅逾奔马……我等,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啊——”
达霍尔愁眉苦脸,提洛斯则完全呆在原地。
她竟然邀到了舒神的使者为她送行?
提洛斯自己都从未有过这种待遇。
先是图特神祭司森穆特,自从送她去萨卡拉,就再也没有回过王都;现在又是舒神的神使,而提洛斯怀疑,阿努比斯神使也与艾丽希交好。
——她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
法老不禁问自己。
耳边忽然传出了压抑的笑声。
提洛斯投去愤怒的一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就在与大神官这几句对话的工夫,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气红了。
笑出声的人是索兰。
大将军被父亲揪着耳朵当众打过脸之后就直接躺在了地上,不顾形象地四肢摊开,望着天空,似乎眼里只有来自空中的风与云。此刻听见两人的对答,这位大将军竟然捧着肚子哈哈地笑了出来。
只要能让提洛斯愤怒,不管是什么,索兰都会感到高兴——至于引得法老愤怒的人到底是谁,“狂将军”并不怎么关心。
见到索兰如此,大神官达霍尔又是尴尬又是愤怒,忍不住伸出脚,在儿子身上踹了一脚以示警告。
谁知道一踹之下,索兰的笑声顿时爆发,笑得既响亮又欢畅,引来了所有的目光,让人人都留意到法老的痛苦与大神官的愤怒。
不止是惹恼提洛斯,如果能让大神官父亲也感到愤怒,索兰会同样感到高兴,高兴得很——
*
有了舒神神使的帮助,艾丽希的王船船队在一天之内,跑了原本要三天才能走完的水路。
艾丽希遵守诺言,送给舒神神使三小把用蜂蜜腌渍的核桃仁。
王船上储备了各色精美的食物,艾丽希命人将一切都想舒神神使敞开供应,唯有那一大盆核桃仁她命乌拉尼娅锁了起来,不让舒神神使能轻易拿到。
其它物品越容易获取,就越显得这件东西难得。
果然,外表成熟内心孩子气的舒神神使露出一副心痒难搔的模样,但也只能乖乖听从乌拉尼娅的安排,在船只下锚以后住进属于自己的营帐,安心睡去。
如此船行了两天,已经接近上下埃及的边境。
艾丽希站在王船上,留意到两岸的地貌与孟菲斯附近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孟菲斯处于大河下游三角洲的南端,四面都是大河冲积出的平原,到处一马平川。
可船只越是接近上埃及,河岸远方开始出现绵延的山脉。红土色的山脊远远地坐落于西方地平线上,像是一道长蛇的脊背,向南北两端无限延伸着。
按照埃及人的传说,东方是日升之地,日落后则归于西方,因此通往死后永恒世界的道路必然指向西方。
因此,埃及历史上很多重要的墓葬都位于大河西侧。
随着日头西沉,御用领航者格里高找到了一个适合泊船靠岸的地方,先放出两三条小船,在小船之间搭起跳板,然后再将第一王妃艾丽希通过跳板请至岸上。王室船队在岸上扎营。
“越是接近上埃及,大河越是水流湍急。水下时有不明的生物出没,白天还好,晚间歇宿最好还是在岸上。”格里高这么向艾丽希解释。
艾丽希一向敬重专业人士,当即将一切都交给格里高操持,晚间在岸边搭建的营帐里住宿。她的营帐周围点燃了篝火,王室卫士们手持松枝火把,跟着南娜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