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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娜扶着艾丽希,弯腰从高背王座背后的出口缓缓步出。
这里那枚曾经被注入灵性的“荷鲁斯之眼”已经彻底黯淡。
艾丽希手搭凉棚,暂时遮蔽了午后强烈的光线,好让刚刚从昏暗环境里走出的自己能够快速切换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萨卡拉行宫的废墟。
刚到萨卡拉行宫的那天宛如昨日。
可是,那座用巨大石柱支撑起的宏伟大殿呢?铸有金合欢花纹饰的青铜大门呢?门外空旷平坦的小广场呢?广场四周的围墙呢?
……
艾丽希举头四顾,眼前竟然只剩下一座光秃秃的高背王座,孤独地矗立在满目疮痍之间。
甚至连行宫周围的地基都全部塌陷,让这座王座和王座背后的地下入口,成为矗立在这里的唯一。
阿佩普——或许是这只庞然巨兽干的。
艾丽希心里猜测,回想着当初她通过“荷鲁斯之眼”在水下看到的一切。
于是她转头寻找行宫的星象台,立即看见了那枚从中断绝、倒伏在黑色淤泥里的石碑——
此外,她也看见了搁浅在淤泥里的王船,和站在王船跟前,一脸阴沉,望着自己的提洛斯。
森穆特比艾丽希晚一步迈入阳光下,他扬起头打量身边那座孤独的王座,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原初土丘——”
“真的是原初土丘。”
大祭司饶有兴致地绕着身边这座高高耸立的小丘和上面那把高背椅转起了圈。
他只用一眼,就确认了“原初土丘”升起的事实,这令一直跪在搁浅王船边的代理祭司萨沙自愧弗如——不愧是追随知识与智慧之神的“神之祭司”,一眼就确认了这件“原初奇迹”。萨沙自己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只不过萨沙不知道森穆特和艾丽希他们曾经下到地底深处,探索过神秘而令人恐惧的“原初”,由此而联想到“原初土丘”,并不是很难。
然而艾丽希却对“原初土丘”一无所知。
她现在顾不上探索任何“奇迹”,她必须面对当初把自己放逐到这里,又在自己遇险之后不顾一切找到这里的法老丈夫。
于是,艾丽希扶着南娜的手臂,来到那张高背王座跟前,俯视站在不远处的法老提洛斯。
早于艾丽希离开地下庇护所的平民们,此刻全都跪在齐脚踝深的淤泥中。
卡拉姆正亲自带领十几个匠人把用芦苇和纸莎草编成的席子铺在搁浅的王船与“原初土丘”之间,用这些材料迅速铺成一道能够隔开淤泥的“草席小径”。
艾丽希很清楚地记得,这些草席都是平民们的卧具,平时曾听他们总夸纸莎草的韧劲好,编出的席子柔软、耐用又凉爽,无一不想等大水退去之后把这些卧具带回家,好好保养能用上好几年……
现在这些东西都被毫不怜惜地扔在污泥了,唯一的目的只是避免法老那对金贵至极的脚,沾染一点点不该沾染的泥淖。
人人脸孔朝地,半伏在污泥里,诚惶诚恐,似乎为法老奉献一切是天经地义,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瞬间这道“草席小径”已经搭好,直接连通了艾丽希与法老提洛斯。
卡拉姆带着所有匠人迅速退下,跪于淤泥之中。他轻轻地拨了拨儿子罕苏的小脑袋,让孩子的目光挪开,避免直视法老本人。
一时间萨卡拉行宫的废墟上雅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
提洛斯眼里也同样再见不到他人,他只能看见艾丽希——昔日提洛斯最宠爱的女人,行走在孟菲斯行宫里永远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现在的她,几乎完全没佩戴首饰,头发顺垂,袒露着纤细的颈项,穿着线条最简洁的胸衣,束着筒裙,露着一截纤腰,身材一如以往那样苗条。
自从认识艾丽希的那一天起,提洛斯从未看她打扮得如此朴素,甚至可以说寒酸。
可是此刻她俏生生地站在远处,依旧美得那么生动,那么真实,几乎令人怀疑,是否世上一切生物在她身边,都会硬生生被她比下去,夺去光彩。
但这还是他昔日认得的艾丽希吗?
她的眼光挑衅般地直视着他。
是的,这是他允许过的——
他曾允许她直视法老,但必须是在榻上,或者坐在他膝上,而且必须是仰视。
提洛斯抬起脚,沿着民伕们为他搭建的小径,向前行走,越走越快。
他的双拳已经紧紧握起,阳刚之力在积聚。心底的野望腾空而起,令他瞬间如被火焚,随时可以被点着。
她……她理应柔顺地迎上来,用她软蛇一样的娇躯婉转缠绕,抚慰他那颗焦渴到几乎干裂的心。
而他,他要用力拽住她的秀发,逼迫她不得不向后仰,不得不一直仰视自己,仰视那不带半点怜惜的冷酷眼神。
那是他的女人,在他狂野的冲动面前,她只有婉转承受的资格。
可是现在,他几乎已经来到艾丽希面前,她依旧双膝笔挺,俏生生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