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志平沉默良久,终于按耐不住,站起来直视厉元朗。 “郝书记,你有意见可以提,坐下来讲嘛。” 说话的是县政府办副主任李一方,并冲郝志平摆手示意。 郝志平看都不看他,直接对厉元朗说道:“撤销杜民村支部书记我没意见,可他是村民选举出来的村主任,是中光村全体村民意愿的体现。你这么做,不仅伤害了村民们的心,也不符合相关规定,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郝志平同志,你首先要弄明白一个问题。”厉元朗眼神犀利,面色严峻的说:“杜民已经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而且他捕杀野猪有人证也有物证,如果公安机关对他量刑定罪的话,他还能不能履行村主任的职责呢?” “另外,我强调的是,建议中光村的村民委员会,依照相关法规行事,我没有罢免他的权力,你也没有,只有中光村的村民才有权决定。” “至于你提到伤害村民们的心,这一点我是赞同的。他在中光村担任领导职务多年,群众有很大反响,村委会账目不清,他有严重的贪污嫌疑。” 说罢,厉元朗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电话,“云涛书记,我是厉元朗。嗯,纪委监察室的同志们已经进驻中光村,马上就要清查账目?好,非常好。谢谢你们的配合,再见。” 不言而喻,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县纪委书记宋云涛的。 也就是说,县纪委已接手此案,即便杜民能从森林公安那里脱身而出,纪委这一关,他无论如何也难以逾越,除非他是清白的。 郝志平顿时傻眼了。 本以为抓住厉元朗有私权干涉的嫌疑,想趁此发难。 万万想不到,这位县长大人还留有后手,前一步追查杜民捕杀野猪的犯罪行径,后一步就让纪委介入,估计这下杜民难逃法网,不把牢底坐穿也差不多。 “郝志平。”厉元朗对于郝志平的做法相当不满,从郝书记变成郝志平同志,现在直呼其名。 “你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出来。” “我、我。”郝志平算是彻底见识厉元朗的厉害了。 他此时后悔万分,真不该一时冲动挑战这位县长大人。 陆定方怎样,李本庆又如何,还不乖乖败下阵来。 他算什么,这不是没事找抽么! 何贵拉了拉郝志平的衣角,“你坐下,站着说话腰疼。” 郝志平根本无心听何贵这番话是否有嘲讽他的嫌疑,呆愣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脑到现在还是空的。 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郝志平跟何贵二人脸上,说:“杜民贪赃枉法,你们作为他的主管上级,你们有没有责任?” 把个郝志平跟何贵问的哑口无言,大眼瞪小眼,全都蔫了。 “最起码你们也有失查之责。”厉元朗冲着其他乡党委成员问道:“哪位是负责纪检的同志?” 一个和厉元朗年岁差不多的男子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厉县长,我叫李伟光,是永年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李伟光同志,我想问一问,你们乡纪委有没有收到检举杜民的信件?” “有。”李伟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李伟光想了想,说:“没有处理。” 厉元朗眉头一皱,“为什么?” 李伟光心里做着艰难抉择,最后下了很大决心,坚定的说道:“因为有阻力。” “哪方面的阻力,谁的阻力?”厉元朗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李伟光,逼他做最后的决定,敢不敢说实话,说真话。 “这、这……”李伟光接连语塞,眼角余光禁不住望向郝志平。 “伟光同志,你是纪委书记。做纪委工作的,首先要有勇气,要有敢于说真话的勇气,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就不是合格的纪委干部,也愧对于当初宣誓的那面旗帜!” 厉元朗的话深深刺痛了李伟光心里的良知。他鼓起勇气,面向厉元朗一字一顿的说道:“阻力来自于郝志平书记,我每次向他汇报时,他都压着不办。还说这是村民无理取闹,干工作难免得罪人,肯定是村民对杜民的报复,让我不要理会这些。” 郝志平现在真是感觉到了什么是四面楚歌,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以前李伟光对他言听计从,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现如今在厉元朗面前,竟然倒戈了。 这可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大粒盐。 气得他蹭地站起来使劲一拍桌子,指着李伟光的鼻子大吼道:“李伟光,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要有证据!”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李伟光不再顾忌,大声回应:“就是上周四,在你办公室里,何乡长当时就在,何乡长,有没有这事?” 何贵不想参与进来,便模棱两可的回应道:“我是在场,不过郝书记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厉元朗冷声说:“你撒谎,这么重要的事情才几天你就忘记了,何乡长,你不会得了健忘症吧。” “这个,我没有……”何贵面色尴尬,忽然发现自己真是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