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科录取三百三有余, 其中三甲者八十数。
金陵贾氏一族中五人, 五人中贾瑚得了探花, 贾珠得了传胪,又有同族二人列于百名内,余一人赐同进士出身。
旁人不论,收到消息的贾赦父子脸色算不上多好。
人常说与民争利,贾家何等门第, 竟占了上五人,科举如何公平, 金榜一出也让天下读书人寝食难安。
这才是头一日, 众人还没醒过神, 之后呢, 那些同贾家一样出身的门第,少有走科举上进, 闹起来还不知道如何。
千算万算, 万没算到圣上来了个大的, 贾家反打变成了出头的椽子。
皇家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一点贾赦一直很清楚,他对皇家的态度从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相争。
从踏进圈子到如今,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君心难测。
皇恩浩汤, 给了就得接着。
贾赦不敢看老头子的脸色,也不用去猜测屏风后头女眷的反应,把该打点的打点了, 该报喜的报了。
怎么欢喜怎么来罢,鲜花着锦总比枯枝败叶强。
“大办,必须大办。”
进入花甲之年的贾代善,生生将荣禧堂的紫檀雕螭案拍了个震天响。
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老太爷钟爱此案,每日里都要亲自看着下人洒扫,因此家里还养着专门伺候此案的匠人。
如此大的动静真真把屏风后头的女眷吓的肝颤,堂上瞬间没了声响。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炮仗拿出来,让街坊四邻也沾沾喜气。”
贾赦对林之孝使了个眼色,上前搀起老爷子,“您帮儿子斟酌斟酌,帖子该怎么写。”
“是了,咱们家老亲恁多,你也不懂,没得到时候失了礼数。”
贾代善回过神,捏紧儿子的手,“对了,着人去请个大师,选个吉日摆酒才好。”
父子二人边走边商量,林之孝跟了一路,才在书房停了步子自去准备。
到了屋里才站定,贾代善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贾赦大惊,忙吩咐文墨请大夫悄悄过来,这才上前摸了老爷子脉搏,心脏顿时漏跳了半拍。这,这……怎会如此,竟是瞬间心气便失了大半,“爹,爹,咱们不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爹,好好的,万事有儿子在……”他手忙脚乱端茶水递帕子,一脸急色,嘴里只有囫囵来回那么几句。
贾代善吐了口血水,手掌用力拍在儿子手臂上,“哼,圣上这是要把我们贾家架在火上烤啊,现如今外头有多少人盯着咱们。想看我荣国府的笑话,休想。”
贾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心情颇为复杂,毕竟圣上和老爷子二人是实在的君臣相得。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是自己错了吗。
“圣上那里有我周旋,旁的事你别管,我来。不就是大皇子,就是块烂泥,咱们勋贵老亲也能将他糊上墙。”贾代善长出了口气,接着叹了一声,“你只管做你的,剩下的,哼,他们欠了咱们贾家的,如今也该还了。”
这话倒让贾赦左右为难。
按照老爷子的年纪,本该颐养天年。可是出了这事,他一个太子少师的牌面太小,后面的人怎么都不肯安分,弹压还需耗费不少时间。事情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呐,一来一回,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别多想,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矜贵。办完酒席,立马择吉日让两个孩子完婚,有了董史两家帮扶,想必如虎添翼。”贾代善说着忍不住叹口气,面对儿子心情颇为复杂,“早听你的,也不至于闹到如今的境地。此等大事,合该不能琢磨,你比我强。”
贾赦勉强笑了一声,“这不怪您,君君臣臣,做臣子,您比儿子要强。”
忠孝啊,一念之差。
贾代善摆摆手,“不必再说了,大夫在外头候着罢,让他进来,这回多苦的药汁也得自己咽。”
“哪里就这样了。”
贾赦张张口,立马改了口风,让下人带着大夫进屋。
大宴宾客这日,果真热闹,平时不来往的,少不得也跟着送上几分厚礼。
端看宁荣二府景象,流水的酒席,往来的宾客,果真枝繁叶茂,一派大家之象。
贾代善脚下生风,若不是顾着老一辈体面,在主桌和几个老友闲谈,只怕也要和小辈你来我往热闹一番。
家族昌盛后继有人,顶级的门楣,一门两公爵,一家三进士,迷了多少了的眼,又戳了多少肺管子。
聪明人许是有的,或已看出贾家危机,却也不愿在此时得罪贾家。
旁人都如此,何况贾家,连日来族人倒越发得意骄矜了。
“真羡慕啊。”
贾敬见着贾政在亲朋好友中推杯换盏,好不得意的神情,忍不住长叹。
“有甚好羡慕,皇恩浩荡罢了。”贾赦扯着嘴角,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若不是在人前,就连嘴角都扯不上来,“散席后大哥可有闲,弟有几句话要叙。”
“自然。”
贾敬琢磨着堂兄弟的话音,答应倒很干脆。
只是……兄弟找他从来没有小事,等等,大事。他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