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接起来。
林叶然冲时渊使了个眼色,示意时渊坐过去。
时渊搬椅子到黛西身边。
林叶然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好好干,加油。”然后急匆匆地走了。而黛西看了他一眼,把电话开了免提,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带着哭腔说,他刚从拾穗城逃难过来,没有家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黛西温柔地说,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和我讲一讲您的苦恼吧,我会听着的。
于是,男人断断续续地讲了很多。他说他的家当都没带过来,是个穷光蛋,每天都在吃难吃到极点的压缩食品和罐头;他说他没有家里人,妻子是一名异变者,早早因为感染后遗症去世了;他说他现在负责检修风车,每天在百米高空爬上爬下,要是不小心,可能会掉下来,粉身碎骨。
他边说边哭,黛西耐心听着。
20分钟后,男人搜肠刮肚讲完了故事,抽着鼻子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你能给我点建议吗?”
“不好意思,先生,”黛西回答,“按照规定,我是没办法给您方向指导和人生建议的,如果需要,我可以为您联系医院的专业咨询师。真的很抱歉。”
“不,不不,不用了。”男人说,“我——我已经好多了,讲出来之后就感觉好多了。”他勉强又干哑地笑了笑,“谢谢你听我讲那么多。我一开始打过来,还害怕你们会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黛西说:“不会的。每个人的世界都不同,没有绝对的大事小事,我们愿意聆听您的一切烦恼。如果有需要,随时欢迎您再次拨打心理咨询热线。”
男人再三感谢,挂断了电话。
黛西回头看时渊:“你学会了吗?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流程。”
时渊:“噢……”
黛西又说:“其实,要说的话就那么一两句,你不理解也没关系,背下来就好。但是——我们有两个原则。”
她竖起第一根手指:“第一,永远不给人生建议和方向指导,这种事情要交给专业人士来,我们只是倾听者。”
她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不要太投入了,也不要太真情实感。我们每天都要听太多的消极故事,全是负能量,太投入的话只会让你不断内耗,最后承受不住。在过去半年里,我有60%的同事辞职了,大部分理由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人是很容易共情的,他们见不得太多的苦难。”
“好的。”时渊说,“我会记住的。”
黛西看着他,叹了口气:“你那么年轻,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让你来这里。如果你觉得坚持不下去了,一定要找督导员。”
时渊:“督导员?”
黛西拨了拨金发:“是的,他们负责指导工作,还有……开导我们,让我们从消极情绪中走出来。”她笑了笑,“挺奇怪的对吧,我们开导别人,自己也需要开导,像一个怪圈。”
她给了时渊一个小册子,上头写了时间表和工作准则。
二四需要上夜班,从晚上9点到凌晨5点,届时他会有宵禁时出行的许可证。夜班后的第二天则从下午开始上班,直到晚上。一周工作6天。
时渊记下来时间表,又认真读准则,背下来里头的一些话语,比如“如有需要,我们可以为您联系医院的专业人士”,比如“很抱歉,按照规定我不能给您人生建议”,比如“实在不行的话,出去走走吧,你要见一见太阳”。
等他差不多看完手册,也到了下班时间。
电话响个没完,黛西一整天都在接电话,间隙时间从没超过2分钟,连接水都是跑着去接的。
她挺疲惫,边收拾东西边对时渊说:“好好看,等过几天考核过了,你就能正式在这工作了。”她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时渊,“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怎么觉得你挺眼熟,你是不是演过什么?”
“我之前在野玫瑰剧团。”时渊说,“演过《殉道者》。”
“啊是了——我想起来了。”黛西恍然大悟,“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你们的剧照。可惜了,从聚光灯下到这里,落差那么大,谁也看不见你了,你应该挺失落的吧?”
时渊:“还好呀,我觉得都一样的。”
黛西耸肩,也不知道信没信,拎着包走了。
时渊坐着绿色电车回家。
作为粮仓的拾穗城已经陷落,所有人只能吃应急食物。他就着水吃了营养剂和压缩饼干,继续探究陆听寒房间里的东西。
他找出了几个昆虫标本,几片做了防腐处理的树叶书签,还有钢笔、空墨水瓶和一双小孩子的旧靴子,以及其他杂物。
大部分东西时渊从没见过,小心翼翼地捣鼓了很久。他猜测,小时候的陆听寒应该和他一样吧,会满怀兴趣地研究这些。
时渊还找到了一本数独游戏。
陆听寒就写完了第一页,后头全是空白的。
时渊想,可能是陆听寒觉得这太难了,耗费时间,才没写下去。
他决定继续小朋友陆听寒的未尽之业,拿出铅笔写第二页,才写了5分钟,尾巴都快纠结到打结了。
这晚,陆听寒回来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