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挑开整洁干净但略褪色的布帘。
皇帝迈步进屋,表情触动:“朕竟不知,刑部尚书府内还是如此朴实节俭……”
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最爱板着脸的刑部尚书裴矩。
他本来就偏瘦,现在躺在,更像一根竹杆了。
可原先的瘦配合着他洞彻人心的双眼、一身世俗磨炼后变老辣的手段,使他的瘦是冬日寒石上风骨外显的青松,如今却……
外头的日光照进来,室内一股苦涩的药味还未散去,床榻上缓慢起身的人,面上还有着病弱之人特有的黄色。
“裴卿的病好些了没?”
“多谢陛下挂念,比昨日好些了。”
和病人相处,总是让身体健康的人或多或少的不适,不仅仅是因为难闻的气味和损耗的时间门钱财,还有出于生物本能对于衰老和死亡的恐惧。
皇帝登基的时间门并不长,以裴矩如今三十有六年纪,虽然在朝臣中算是中流砥柱,从功绩和资历看,却已经是跟着先皇的老臣……如此一想,小皇帝嘘寒问暖的日常话便也多了几分真心。
勤勤恳恳的属下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对吧?
俞灵零一开始错认和进宫的契机,是皇帝宫外微服,身上散发出药丸的香味。
因为这些药丸本就是专门针对病弱之人补身延寿的,一开始是皇帝为让苏梦枕为己用的,后面几位太医诊断后发现俞灵零的头疼吃药后有所缓解,宫中不缺名贵药材和制药的太医,就一直做着这药丸备着。
“虞妃有头疾,本来是太医开来给她止疼安眠的,没想到妃子出门去了,多制的药丸暂时用不上了,现在又给臣子用上。”
皇帝叹了口气:“刑部事物众多,离了裴卿,想来底下那些人就和失了主心骨一般……”
青年皇帝真正心想的是,人人皆有生老病死,到时候朕病了老了说不是还是服用这个药丸。
床上的裴矩一直是病病恹恹状态。
有皇帝和太监说话,他只需要低低浅浅附和几声。
将要离开前,他看见皇帝又喊来左右的太监,开口赠赏药材、滋补人参、钱财、一些布匹和家具……
“裴矩”张着憔悴的面容,低声领赏。
——本是君臣成就佳话。
——如果没有皇帝身边的一群侍卫用快速度拔出武器,对准床榻的这一举动。
“裴矩”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哪里露了馅。
但周边侍卫的刀架满全身,他们的举动不是审问,而是一言不发,第一时间门就用药水洗掉自己脸上的易容……
“裴矩”的脸洗干净了,底下真正的面容是一张有骨骼与裴矩七分相似的人。
“这张脸,怕也是假的罢。”
方才和善关心臣下的皇帝现在站在门边,还是和善表情,却对着侍卫们挥了挥手,断下死路。
“裴矩”是一个假身份。
名是假,面容是假,说的话也真假混淆,唯有这个“假”人所做的事情才有真。
京城的皇帝从“裴矩”的离京中动向中知道,京城和朝堂中大抵是没有这种人所需要的东西和志向了。
如今,褪去旧壳子的金蝉,皇帝为此略有可惜的“好臣下”,浑身泡在清澈而热腾腾的池水中,被一个紫衣女子用力压着不许上岸,盯着脸上发皱的边缘,伸出手大力撕拉开。
露出一张忧郁和桀骜混合着的俊逸面孔。
俞灵零托着下巴沉思。
手底下传来挣扎的力道,想的入神的俞灵零双手一加力,石之轩就被她整个压到水底去了,东方不败在另一边站着,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和水中散开的长发。
“俞妹发现了什么?”
“呃……一个bug。”
俞灵零伸出手比划:“东方,我之前一直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但是刚刚我看他的脸,我发现居然重复了,他的鼻子和我之前看过的一个人的鼻子一模一样的,眉毛的颜色和走向也是一样一样的,就有点惊讶。”
“是谁?”
“一个叫裴矩的木头脸。”
“同一个人,易容。”
俞灵零瞪大了眼睛:“啊!!!”
玩了大半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还能有易容这种高端操作!
想到这,俞灵零“唰”一下跳下水,热情地伸手去扶已经在水中站立的石之轩,“木头脸,你早说你会易容啊,那我当时就看不上验尸了!”
水池中一男一女,毫无旖旎气息。
一方热情的怪异,一方冰冷的古怪。
石之轩身边炸开水花,接触到地面后再次开始烘干自己,另一边的东方不败也伸手把俞灵零哄上来了。
遇到俞灵零之后的一切走向都和石之轩设想的不一样,就像是一局乱糟糟不受控的棋盘,每一个子都下在不该下的位置!
他忍无可忍地开启话头,将对话带到攻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