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月光打在窗边,一个削瘦的女孩衣着单薄,捏着又长又细的针,借月光摸索着手上的衣服的刺绣。
月光下,兰花图案齐整又逼真。
可绣出这兰花的人的不仅是衣服单薄,还短了。
双手手腕双脚脚踝皮肤露于空气,在这冬转春的时节泛出青色来。
她的一举一动因此越发小心。
“一妮……”
女孩捏着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过去:“阿娘,我在呢。”
房间里有一张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坑床,几团人影贴在同一处,这个家的女主人醒来,觉得有些冷,再一看,家里的臭丫头大晚上不睡觉把门窗打开,风都往屋子里抢人气了!
爬起来的妇人披着衣服,小心翼翼的把绣品放好,再捏着女儿耳朵,把人赶回被窝里去。
她将门窗合上,还耐心检查了一遍。
“你这个蠢妮儿,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间,外面连条狗都知道窝里呆着,你跑起来绣花,白天就没见过你这么勤快!”
晚上赶着绣是为了早点完成绣品,要是绣坏了,那整件衣服就有可能会坏掉,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钻进被窝的女孩,月光下明亮的双眼不知不觉黯淡了些,“阿娘,我……”
“还把窗户打开,你是想冻死我们一家人吗!”
“我就是醒来看见外面挺亮的,才想……”
妇人的手拧住女儿整个左耳:“还顶嘴!还不睡!”
女孩捂着耳朵,正气闷时,泛冷的手上突然被贴上暖意。
再一看,一个脑袋移过来了。
“一姐,你手怎么这么冷啊……”
“我刚刚打开了窗赶了一下工。”
“我觉得阿娘说的对,这些事白天干好点,晚上吹风会冻着的,我记得后门那有姜……”
又一个脑袋往这边凑,还没听清两人说的是什么东西,就嘟囔开了,“一姐…三姐…我也要汤,我也要……”
姐妹两人缩在一起说着话,她们的母亲又絮叨了几句,听着孩子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就又渐渐地有了困意。
如无意外,她和她的儿女们就该在这月夜里继续睡下去,直到天光亮,起床开始新的一天,继续赶着维持一家生计的绣花。
——可,意外已经到来。
“报上来的消息,就是这儿?刚才那一家子?”
“没错。”
一个男人站在土墙上,双手抱肩,不屑又怜悯地往窗口方向看。
“真真是一群穷鬼,住个土屋,睡个土床,绣那点东西都赚不了几个钱,小家子气。”
又一个人出现在男人身边。
两个人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像旁边这人情绪化,第一个出现的人整个人语气很平淡。
“这种没家没底的人有什么不好,还省了麻烦,赶紧干活。”
两道身影从墙上跳下,关好的门窗再一次被打开。
只是,前一次有夜半起身的母亲絮叨,这一次,只有失去温度的身体,从床榻开始泛起的火焰,和那扇关上也没用的门。
“救命啊!杀人了!”
“快跑、快……跑。”
“阿爹阿娘!”
“一姐,你后面——”
“老四老五……”
吵闹不过片刻,手起刀落,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有什么好哭的?”一人目标明确地从中拎出一个装死不敢动的女孩,“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资质不错,过不了多久,就是我们阴葵派的弟子了,要我来说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到那时候,这破土屋给你钱让你住说不定你都不肯。”
“快点办事。”
小女孩遭逢大变,人还浑噩着,就听着边上两人说起其他事。
一个说要带着手上这个去汇合交差了,另一个说斩尘缘要斩断个干净,他早已经查清楚,她还有两个亲姑姑在隔壁村嫁人生子,一个亲叔上镇做力气工,她兄弟姐妹共七人,死了五个……
小孩神游天外,心想,“她”是谁?
……还有个大姐,嫁给个货郎走街卖货,应当在……
在临近长安的一个叫青山镇的地方。
大姐好久前回过家,娘说大姐是肚子里有小娃娃住进去了,要回姐夫家养胎,一姐说,这次要隔好长时间才能再见大姐了……
两人提着的小孩,终于是明白了这两个恶魔在说什么东西。
斩,尘,缘!
他们要杀光她所有的血亲!
绝望的小兽张开牙齿撕咬,来向这片天地宣泄她的孤立无援。
“嘶!居然会咬人!真是享福不了的贱丫头,好心带你入门居然咬人,我看咱们的规矩就得改一改,要她们自己斩尘缘才好……”
两个阴葵派弟子将火光丢在身后,拎着选好的新生弟子,运轻功前往隔壁村。
……
寂静的大殿中,一双鹿皮靴子搭在矮榻上。
东方不败缓缓起身,他的脚边,散落着众多七零八散的书籍,矮榻和床榻上同样。
每一本书都有被翻阅的痕迹。
“可惜……”
“本座好像没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