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乐修篁话里的意思——报仇可以,但不能在和北燕大国争锋的关口危及大魏的利益。
“学生……仍以为,秦氏无辜,当冒沸议而彻查。至于北燕要秦姝之事……”
她言语未尽,便听见后院传来一串轻巧的脚步声,一个婉约的身影自后堂走出来。
夏洛荻起身正要开口唤她,就听见秦不语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张开口,语调艰涩地说道——
“我愿意,请乐相,答应了这份和亲。”
屋内一时冷寂,夏洛荻睁大了眼睛:“不语……你能说话了?”
秦不语哑了六年了,六年间,夏洛荻没少寻医问药,可终究仍是没法让秦不语开口说话。
“能……”秦不语垂眸,稍稍远离了夏洛荻一些,“谢,夏大人这么多年的,照顾。秦氏遗孤,感激不尽。”
“……”夏洛荻伸出去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这是要撇开她,自己去承担那份骂名。
乐修篁也同感惊讶,道:“你刚才说,你想去和亲?”
“我想去和亲,为了,刺杀他……”常年不说话,秦不语说得很慢,但也逐渐通顺起来,她缓缓跪在了地上,道,“那年屠了我洛郡的,燕军朱明,也有一份……他也是我秦家的仇人,我此生已无挂碍,愿以和亲之名杀之以慰洛郡三千百姓。”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语知晓。”秦不语温婉而坚定地说道,“那年,因有洛郡零星几个乡民贪图官军钱财,指路让我秦家满门被灭,我心中虽怀恨,但也目睹了燕军铁骑之下,更有无辜百姓遭受连累……”
她转向夏洛荻,道:“你可能不知,我那年坠崖之后,有个采药的婆婆救了我,养了三个月,堪堪捡回一条性命,她无依无靠,想收我做个女儿……可就在去给我攒药钱的路上,燕军南下杀了她,那婆婆也是洛郡的百姓,我是很,可我得家学所教,并非是非混淆之人。”
在座皆默然,秦不语对着乐相深深一拜:“一切咎因,在北燕狼子野心,无论家祖叛国之罪坐实与否,不语皆愿为天下铲除北燕祸首,若不然,我于此世间了无亲缘,愿以死了结。”
“……”
这是以死相挟。
夏洛荻太了解她了,秦不语看上去性情温婉,却是个极为刚烈的,她能走极端,必是早已存了死志。
——你总有要失去的!你总有!
蓦然想起红线娘娘的这句话,夏洛荻转向了乐相:“学生窃以为,可先应下。然若此案终究人力有尽……”
她一咬牙,道:“便以我代嫁。”
不语断不能再出任何事,反正都是秦姝,两个月后,待药力褪尽真容显现,北燕那边岂分得清谁是大秦姝还是小秦姝。
她这话一出,乐修篁一时哑然,而旁边的封琰愣过之后,当即怒道:“你什么意思?”
夏洛荻低着头道:“我不是真的嫁去北燕,去了只是个担保。到时当真没有刺杀的人,就往江里愤然一跳,也算周全了两国的颜面。”
封琰:“休想!就是让裴谦盖上盖头代嫁也轮不到你。”
夏洛荻:“三法司同气连枝,我怎忍心让同僚受此之苦。”
封琰:“那让闻人清钟去。”
夏洛荻强行咽下脱口而出的“好”字,道:“陛下何至于动怒。西陵公主天下无双,陛下莫不是忘了此番出帝江关,正是要迎娶西陵公主的,莫不是还舍不得我这个闲人?”
“……”封琰差点忘记了,这本质上是一桩亲事,是大魏皇帝要娶西陵公主为妃的亲事。
站在夏洛荻的角度来讲,那可真是青天头上草青青,青了一片又青青。
封琰一时语塞,一想到这桩亲事是封瑕找的,出于安全计,接亲的还必须是他,头都开始大了。
现在退婚还来得及吗?要不退位?
到头来,封琰也只得严肃地问道:“你心意已决?”
“我是说倘若,倘若事不可为……”
夏洛荻话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封琰抓起来夹在胳膊下面准备带走。
“乐相,失礼了。”封琰对着哑口无言的乐修篁道,“她今日心情不愉,胡言乱语了些,改日再拜访,还请照顾好秦夫人。”
言罢,竟直接夹着夏洛荻一路出了乐相府。
到了府外,雪已飘作了鹅毛般大,沾了一眉睫的夏洛荻挣了两下没挣脱,皱眉道:“怎么突然离开,我还没有问过老师,所谓杀秦公者在朝中,说的到底是谁。”
“你都说了杀秦公者在朝中,你还敢当面问他?”封琰语调冷下来,道,“五日前,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北燕朝中提过拿秦姝和亲这件事,是有人刻意放这个消息出去的。乐相要不是被设计了,就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