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郁闷的还是西日莫,原本两路大军是护卫中军的,此时反而成了中军为他们做殿后。如今困守孤城的只剩下他这一支军队,部将们见左右两路元帅都从容而退,并未受到太大的阻力,都力劝西日莫弃城而走。以他们的经验,汉人军队无法适应草原的生活,就像他们到了汉地会水土不服一样,无法久留塞外。只要保留住军队,蛰伏时日,待春暖花开,再卷土重来为时不晚。
更重要的是,大军败北,那是主帅无能,夺了西日莫的王位与他们没太大干系,大汗仍然需要他们这些将官管理军队。可一旦手上的兵在这里打完了,他们这些人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杀再多南蛮又有啥用?
西日莫无奈,只能弃城而出。
可惜,他没有野利元戎和察罕不花的幸运。凌泉像一只潜伏的老狼,躲在暗处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数支大军蜂拥而至,前堵后截,直杀得天昏地暗。
若非有罗喀乌斯等人的拼命保护,西日莫肥胖的身躯就要留在这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了。
九死一生,他身边仅剩下几十个亲卫,朝着漠北王庭舍命狂奔!
“只要出了瑶山口,汉人就拿我们无可奈何了!”
白里城北三十里,凌泉迎风而立,一块高二尺长约两丈的大石块横卧在山顶。
凌泉问道:“此处山丘叫什么名字?”
有人答到:“毛蛮称此处为布祜图山,我们汉家则习惯称之为白狼山。”
“好一个白狼山,我今日就在此勒石为记!彰显我大夏神威!清儿,我说你写!”
“诺!”虞清取出佩剑,灵气汇聚剑身,以此为刀笔,与石身刻画。
“惟大夏泰始十六年冬十二月,有夏柱国大将军凌泉,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惟清缉熙。乃与诚亲王旭,述职巡御,理兵于狩州。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三十万余骑。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绛天。然后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上以摅三代之宿愤,光社稷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夏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上德。”
洋洋洒洒二百言,说尽此番功绩。
诚王万旭抚掌大笑道:“将军此战功盖千古,白狼石刻必能流芳百世。虞参将此番执笔,将来名动天下时,也定然是一段佳话!”
却说西日莫带着残存的随从奔跑在路上,后方的夏军还在十余里外不断追击。瑶山口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他不断催促自己,只要跑得足够快、足够远,便能跃入草原,或就此隐匿,或聚集部众,击退追兵。然后立刻带领队伍赶往罗喀汗国王庭,重新回到哥哥阿勒坦汗王的羽翼之下。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围堵毛民的上万骑兵是可行的战术安排,但仅仅先锋的五六万大军想要完全锁死、围困这股敌人那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西日莫正是利用这种空隙,策马狂奔了一昼夜,方敢喘息。部众们点燃篝火,取来河里的冰块,烧制热汤,一阵暖意在众人心头升起。
西日莫肥大的身躯也终于获得了难得喘息。他看着熟悉的草木,高飞的苍鹰,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大声喊着伴当阿那瓜道:“快,快,将我的美酒拿来,我要痛饮一杯,驱驱寒气!”
阿那瓜皱着眉头道:“大王,撤退仓促,并未携带美酒。”
“什么?”西日莫伸手就抓起手中的鞭子,指着阿那瓜道:“草原的勇士,怎么能丢弃酒囊?”
阿那瓜阴测测地抬起头来抬起头来:“我阿那瓜,护卫大王死里逃生,数百里奔袭,难道还比不上一囊烈酒?”
“春暖时节,追随大王南下的数十万骑,如今还跟随在身边的,仅剩这屈指可数的百余骑,他们或埋骨西狩、惨死雄关,或为大王阻挡追兵命丧白里,难道他们还比不上一囊烈酒?”
西日莫瞪大了眼睛,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阿那瓜,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只见他眼中凶光毕露,仿若要咬断绵羊喉咙的恶狼!
西日莫急忙探手取刀,却愕然发现,腰中空空如也;慌忙举弓,反手抄箭,却又发现,放置在马背上的箭囊,也已被人抽空!
不等阿那瓜下令,几十名士兵突然发难,对身边人下手,两三人围住一个。快刀砍下,人头落地,鲜血喷射在雪地里,分外惹眼。顷刻间原本就不大的队伍又倒下了二三十人。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
罗喀乌斯正准备将烤好了的羊腿送给西日莫,却不料身后一把刀穿过了胸膛。他立刻跪倒在,低头看着透出的刀尖,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西日莫见状立刻上马,拼命向雪原奔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信任有加的贴身伴当,会突然背叛!
在他身后,弓弦声响起,飞速射来的箭矢从西日莫的马侧堪堪划过,落在雪地上。
肥胖的身体失去了年轻时的灵活,长途奔逃几乎让他失去了全部的能量,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支撑他逃过这场叛乱。他还在期盼,随从中有人能站出来挽救败局。
可当他回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