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泽杜斯这样跟随着他, 洛修斯生出一种他仍在天堂的错觉。
在天堂时, 大天使长会将一切统筹完备。
在维持世间秩序上, 大天使长比造物主花费的精力更多。
上千万的低等不死族徘徊在极北之地的外域, 所以虽然极北之地廖广，也不至于方圆上百里看不见一个低等不死族的踪迹。
洛修斯不能让自己现在长出翅膀，于是又主动请求萨泽带他飞——
还是那种，被捞着肚子, 头脚向下背朝上的相当不体面的姿势。
他复活了一个高等不死族, 来自于神明构造的能力, 但萨泽在他眼前把情绪都很好地收敛起来了, 只是简单地问他, 主赐予了他怎样的能力。
经过深思熟虑，洛修斯回答, 主没有给他能飞上天的能力。
然后顺坡下驴要求萨泽带他飞。
萨泽答应了。
但这个姿势不但不体面, 还不舒服。
没有横抱舒服。
被硌着肚子，大脑充血，洛修斯声音听上去也闷闷的：“萨泽，我头晕肚子疼。”
萨泽杜斯没有搭理他。
换了个新身份，以前的大天使长显而易见的十分讨厌他。
“萨泽, 你换个姿势好吗？”
没有搭理他。
以前缪金带洛修斯过荆棘地, 洛修斯如实反应状况, 缪金也开始不搭理他——
但萨泽和缪金是有差别的。
缪金或许是口是心非, 又死要面子。
但萨泽杜斯, 是真不想搭理他。
魔族展翼在空中, 向下是雪地空茫，向上是阴暗的天顶，说：“不要叫我萨泽。倘若主未曾赐予你任何能阻止灾厄、忍受苦难的能力，你该从一开始便告诉我。”
洛修斯向北弥望，已经迫近内域了，极目所至，从天空俯瞰那些小如蝼蚁的低等不死族，暴风雪似的向内域卷袭而去。
或许不仅仅只有低等不死族。
还有高等不死族——缪金的对立面，是他的种族。
萨泽杜斯在他背后说：“若你毫无用处，现在离开这里。”他说得冷漠而赤/裸裸，不留余地，“让主派遣有用处的造物来极北之地。”
但这位被主派来的，毫无用处，甚至赶路还需要萨泽杜斯帮忙的“宠儿”，像没听见他的话，柔软的肚子压着萨泽杜斯的手臂，本人冷静地下结论：“快到内域了。”
构造和时间两种造物主的能力会让躯体神化。刚才重构过一个高等不死族，这具血肉之躯又神化了一点。
在完全神化，即血肉消失转变为灵体之前，神化能强化这具躯体的强度。
但即使又强化了一点，洛修斯暗忖以他的四级治愈力估计也走不到缪金面前，不死族会把他撕成碎片。
四级治愈力无法拯救世界。
大命运线都是骗人的。
洛修斯推了推萨泽杜斯的手臂，叹息：“很感谢你把我送到这里，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了，你……”洛修斯踟蹰了一会儿，“回地狱吗？”
“……”萨泽声音冷冰冰的，跟以前在天堂的时候一点都不像——至少以前没有这么冷冰冰地和他说过话，“主让我与你同行，是为了让我把你送到极北之地外域内域的边界线？”
是的。
之所以让萨泽同行，是为了驱逐谢菲尔德。
所以洛修斯顶着主的面目，指定了萨泽与洛修斯同行。
但只能到这里了。
再进入内域，中止缪金的屠戮，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只是如果萨泽杜斯在旁边，可能会直接看出他的身份。
直接回答“是的”，萨泽恐怕会直接把他从天上扔下去，洛修斯只能谨慎道：“我与缪金有私交，或许牵扯到我与他之间的秘密，所以我希望你现在离开。”
现在还是头朝下的姿势，洛修斯看不见萨泽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后，魔族问：“你拥有复活的能力？”
“是的。”
魔族：“除此之外呢？”
洛修斯犹豫道：“四级治愈力？”
魔族：“……”
萨泽杜斯好一会儿没吱声。
这个新造物让他厌恶、嫉妒，和洛修斯对话又让他烦闷，心里有火却无处可发。
复活是主的能力。
主赐予了洛修斯复活的能力。
去指意洛修斯去应对不死族的灾厄。
这原本是大天使长的职责。
只是他离开了天堂，不再是大天使长，他本来一清二楚——他是魔族，身处地狱。
可洛修斯将他原本的位置替代上的时候，他的心脏仍皱缩成一团。
萨泽杜斯垂下眼睑，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压制到深处，冷淡道：“好，我离开。”
*
大抵不死族曾有过被高等不死族们尽力维持过的文明，也有过复原出不死族们生前居住地的城池——但这些现在都被摧毁成了残垣断壁。
天阴了，不落的太阳仍将熄未熄地悬在地平线上，但阴云席卷来，让原本晦暗的天地更加阴沉，风势愈来愈大，暴雪将至。
过了外域的边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