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初见时的杂乱书堆,书房内没有开灯,只有从星空投射下来的自然光。开门时吹进来的风拂过书页,无数书本翻动,拍着异常统一的节奏。
祂跟之前一样,靠在书堆旁,身边堆着杂乱的古书。祂其实不用看书,书对祂来说,并没有意义,祂拥有无尽的知识,通晓一切,但祂却经常待在知识之中,像是某种固定的隐喻。
“要走了吗。”
“嗯。”
邢远走进书房,穿越山海般的书堆,大量的书与知识一如既往地为他带来安全感。
“学习如何。”
祂抬眸,浅淡的星光落在祂旖丽的双瞳上,衬着至为高级的美,宇宙星辰皆为之褪色。
“应该……差不多达到了一个阶段的完成期。”邢远移开视线,也背靠着书堆,缓缓转移体重,逐渐放松心情。
在异界的经历就像一场盛大的梦,心脑开花,生成了万般的光景。但,他知道,梦并不虚幻,梦是心的真实。
“是吗。”祂摸着书页的边缘,眸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祂的超越性智慧总是会让祂的话语听起来有一种明知故问的违和感。
邢远其实很清楚对方的非人性,现在恢复视力,更是直观地看见了,对方亿万光辉的形体……超越维度的姿态。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都不重要。
“犹格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些知识吗。”
“好。”
他问了很多问题,全是在外人看来极为疯狂的宇宙级大知识,普通人光是开口就可能疯狂了。但是,他偏以人的形态问出了对人来说过于疯狂的问题。
问题的中心不是别的,正是关于文明,关于知识的知识,关于文明的统一融化,关于全生命的文化造化。
文、文化、文明、文科。
纹、艳丽的纹路、绚丽的内涵。
他几乎问了所有关于【文】/【纹】的内容,任何角度、任何层次、任何维度的内容都问了,有些问题单是能问出来,可能就已经解决它们了。
问亦有问的知识,以及其智慧。
他边问,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自己选择中文系的动机,自己爱好文科的动机。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动机过于简单,契机仅仅是一本书而已。
高中时巧合读到了一本书,他深深触动,莫名视界模糊,领悟了某些本该拥有的情绪。
他小时候分不清活的蝴蝶和死的蝴蝶有什么区别,然后一本简单的书教会了他生命的重量,让他领悟到了生命。
那时的触动胜过所有。因此他选择了中文系。
他想知道自己的触动源自什么,想知道文字何以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竟能撼动人心,颠覆思想。
辗转至今,从《女娲补天》到《山海经》,本该是思想的景象形象化了,文化碰撞直接地展现了出来。
一切都是映照,这个世界仿佛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而存在。
但是……多的便不说了。
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余下的,就交给未来吧。异界朋友们,也许会发现更多东西。
此时此刻,不如尽情地交流吧。
时间转眼几个小时过去,但是话题依然说之不尽。
邢远察觉到时间将近,聊到了最后的话题。
“求知不如说,是我的任性。”
知识很重要,因为很有意义,不过,本质上,家学并不强调学习知识,邢远小时候,家长们不以知识教育,而是自然放养,就足见他们的教育方针。后来,大概是中学左右,邢远说想学,他们觉得无妨,才教了一些东西。
邢远总感觉他们有忽悠自己的成分,有些说法估计就是打趣自己,所以他其实也将信将疑,只当保留参考,慢慢喜欢上则是后来。后面才知道,他们说的东西来自不同体系,乍一看非常混乱,不知所云,脑子自然受不了。
总的来说,家学里面,“弃智”是一个非常突出的特征,知识多了,某种意义上还会伤害人,而家学最重要的,莫过于【自然】二字。
估计正取自【道法自然】。而知识……其实在某种情况下会妨碍自然,越多越妨碍。
“你会觉得知识不好吗。”祂貌似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忽然与邢远对视。
“知识……没有不好。”邢远顿了顿,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冒犯的问题,在知识渊博的犹格先生面前说弃智的话,多少有点不合适。
“说你的想法就好。”
邢远沉默半响,直白道:“我喜欢知识,喜欢智慧,因为想知道,所以想办法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知识不嫌多,我在这里,学到了不少知识,无论有用无用,我都会万分珍惜。”
听完,祂微笑,表情略神秘,又问道。
“你如何看待……未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祂发问时,空间都在颤动,隐隐之中透着压力。
接着,祂又补充道:“你想要知识,是否因为讨厌未知,讨厌未知的不稳定性,及其背后的无法预测性。”
邢远呆了几秒,直觉到这是个危险的问题。犹格先生说的“未知”另有隐喻,隐喻着……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