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申振的儿子,他是独生子,也是受害者家属中唯一到场的人。
那纨绔子弟和许秋来在夜场包间找到他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气质阴郁落魄、敏感暴戾,下巴有着长时间没动过的胡茬,脚上穿的,却还是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鞋子。
种种细节表明,他过得很不如意,就算警方查封申振的车子房子,许秋来却还是不相信,申振作为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银行高管,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却没给自己和家人留一点儿退路。
她想到以往监控程峰成日的录音与申振往来邮件,再对比警方查封的申振的账面资产,光她偷听到的那部分就远远不及,剩下的钱,申振挥霍哪里去了?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许秋来脑海中一闪而逝。
她似乎抓住点什么,十指在键盘飞快敲动,搜索查找申振,包括他身边所有人可能的账户动态。
一行行、一页页往下翻,找了许久,终于发现其中一个账户半年前通过一家离岸公司,往瑞士银行不记名账户转了一笔账,这笔钱和他助理账户中那笔,前排几位数字金额扣除手续费完全一致。
这恰恰证明了许秋来的揣测——
申振藏起来的资金,在他死后作为封口费被直接转入了他助理的账户。
申振藏匿资产的过程大抵是在齐进帮助下完成的,因此齐进完全洞悉其中关节,所以才能轻易地动得了这笔钱,他在最初就埋下了这步棋,倘若申振的事情败露,助理就是替死鬼。因为觊觎上司藏起来见不得人的境外秘密资金,于是见财起意、□□,事情败露干脆潜逃境外!
施方石早就有两手准备,就算向梦不惧威胁出庭作证,也只是刚好着了他们的道儿,顺理成章把事情栽赃给助理而已。
他们唯一算漏的,大概就是助理会在离境口岸被许秋来绊住,拖到了警方将他逮捕。
至于他账户上不翼而飞那十分之一资金去了哪儿?当然是作为酬谢给了卡车司机的儿子做透析!
许秋来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司机儿子所在医院的资助名单上,找到了这笔捐赠的款项,金额也对得上。
账户往来证据确凿,倘若再加上这起肇事杀人案中,卡车司机的亲自指认,不管助理怎么喊冤,一个故意杀人罪主犯是跑不了的。
齐进完全被从中摘出来。
许秋来搭在键盘上的手颤得有些厉害。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输了。
只要警方将人定罪,法院宣布判决结果,即使那助理的家人愿意相信他,坚持上诉,经年累月,得到结果不知又是何时的事。那时启辰的风波早就平息,和申振千丝万缕的往来也打扫清理得差不多了,齐进只要能稍微腾出手来推波助澜,这案子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得到翻转。
秋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微渺与弱小,晕头转向把电脑塞回包里,漫无目的走了半天,她拿出手机开始拨陆离的电话。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消化一切,想起终于有人能倾听她的一切,迫不及待想要找个闸门宣泄自己的情绪,电话即将接通之际,她忽地感觉背后发凉,一股寒气从脊椎底部三两下蹿上后颈。
感应危险是动物的本能,她下意识转身,看到一只大掌朝她的颈上勒来。
那人的虎口纹了一只花斑蛇。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许秋来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正是之前绑走陆放和秋甜的人,也是十年之前绑架陆离的元凶之一!
他居然还没有被缉拿归案!
她始终记得那次被人勒住后颈险些**的耻辱,头一晃躲开这能让人立即失去行动力的一击,一边闪,背后的手一边把通话音量键按到最大,手机随着动作顺势扔到低矮的灌木丛中。
“我记得你,上次绑架我妹妹的就是你,警方还在通缉,你不躲,找上门又是为什么?你就不怕坐牢吗?”许秋来故意放大音量点名他的身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搞什么把戏,拖延时间?”那人冷笑,眼中阴鸷,塌下来的三角眼像条吐信子的眼镜蛇:“藏头藏尾的日子老子过够了,是你带着那伙条子找来的,这仇不报,兄弟们这口气怎么咽的下。”
危险的感觉如芒在背,许秋来从没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她手心发汗,拳头微颤。
连老天都不站在她这边,她选这条路并不算十分偏僻,偏偏这个时段,没有一个过往的行人,明明她自那件事后,每时每刻都随身携带电击防狼器,只有今天因为法院进入需要过安检,怕引人注意把设备留在了家里。
她一步步后退,身体忽地一个虚晃,趁那花斑蛇伸手去抓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探向另一个方向,朝路口跑,拿出了当年八百米冠军的冲刺速度。
但她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对方来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一群,她只跑到路口,便被一辆飞驰而过的白色面包捞上了车厢。
不过眨眼的瞬间,车子疾驰而去,没有留下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