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哂。
这句话语出《中庸》,原句是“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本意是讲的中庸之道,君子之道,出题人的用意却是清楚,明显是要剑指陆家父子。
今日后,世人但凡提起陆家,必会同时奉上“伪君子”三字!
一想到过了今日,就可折得会元桂冠,至于看不起自己的陆瑄,则要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王梓云就恨不得大笑三声。
心情痛快之下,文思亦是泉涌,洋洋洒洒一气写了数百言。
偷眼看一眼水漏,三分之一,足够自己再构思一个完美的收尾……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瞬间传入耳中,陆瑄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
“敢问各位大人,学生可能提前交卷?”
有了第一场的经验,王梓云早对陆瑄种种大异常人的行径习以为常——
前面好歹还能坚持到底写上几行,这回竟是中途就要认输了吗?
身后举子可也是一样的想法,一个个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来。
差人很快把陆瑄的意思禀报上去。
陆明熙还未开口,胡庆丰已经笑着道:
“年轻人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不过是输了一场,就这般意气用事,陆公瞧着,该当如何?”
“咱们只说以半个时辰为限,若然想要提前呈交试卷,未为不可。”陆明熙回了胡庆丰一个笑脸,“让差人把卷子呈上来吧,不然,岂不白费了胡大人一番苦心。”
语气轻松,嘲讽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胡庆丰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
“苦心不敢当,不过是为国为民四字罢了。”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下一摆手:
“呈上来。”
陆瑄方才的话,围观众人也听得清楚。这会儿看差人过去,个个踮起脚跟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差人拿起卷子的一瞬间,明显也是大吃一惊。还以为陆瑄是破罐子破摔,和第一场般放弃了呢,再不想已是写的满满当当。
虽是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却不妨碍差人依旧对眼前这张卷子惊艳无比。实在是这上面的字,真是太好看了。
差人举起卷子的一瞬间,杨修云和崔浩也看的清楚,两人相视一眼,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紧挨着两人的举子太过紧张,竟是“噗通”一声跌坐地上。
王梓云视线正好扫过来,神情微微一凝,明显有些不可置信。
卷子再次呈到周珉并周瑾面前。
周珉蹙眉打开卷子,入目正是陆瑄一笔飘逸字体,当真可称得上“飘若流云,矫若惊龙”。
如果说字体已是让人震撼,文章更是字字珠玑,不独笔下生花,更兼颇有见地,一针见血,针砭时弊,读之让人目眩神移。
“好文章!”旁边周瑾已是击节赞叹。早知道陆瑄才华过人,却不料已是精进如斯!这样一篇文章,别说王梓云,怕是连汪松禾这样名动朝野的大儒都能比肩。
胡庆丰意识到不妙,亟不可待的接过卷子,不过草草看过,却是半晌无言。
裴云杉还好些,笃信陆瑄的才华之外,看到卷子还能把持的住,他身旁的姚青,却是再次撞翻了茶碗而不自知,嘴里更是不停喃喃着: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有陆瑄这篇文章,自己项上人头好歹保住了。
失神状态的胡庆丰正好听到,却是恶狠狠的瞪过来。陆瑄写得好又如何,王梓云的可还没呈上来呢。
还有陆瑄,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功名利禄,竟能置新婚妻子而不顾。
既然应战,摆明了是要放弃妻子袁氏。
正自胡思乱想,水漏中的水再次滴尽,王梓云的卷子也交了上来。
有陆瑄的文章珠玉在前,王梓云自以为得意之作的这篇文章无疑就显得拙劣的多,除了遣词造句精工些,其余竟是乏善可陈,再无一点可取之处。
尽管胡庆丰不愿相信,却也不敢睁眼说瞎话,眼睁睁的瞧着差人捧了两人试卷出去,并宣布比试结果:
“第二场,陆瑄胜!”
正面带微笑的已经做好了庆贺准备的王梓云身子猛地前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于两人身后的举子,这次的反应则是恰恰相反,在看到差人悬挂出来的两人文章后,所有的质疑声也好,庆幸声也罢,尽皆消失,竟是全都变成了无法置信的抽气声——
所谓一字万金,不刊之论,还以为只是传说罢了,再不想今日竟然有幸见之!
王梓云脸色顿时惨白一片。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着陆瑄那篇文章,王梓云即便脸皮再厚,却依旧止不住自惭形秽。
怪不得杨修云说陆瑄才华更在他之上!
原以为是杨修云故意要下自己的面子,这会儿才知道,竟是真的!
这样的陆瑄,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他!
除非他像第一场那般……
内心里却也明白,那样的意外,一次就已经够了。
自己根本不可能比得过陆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