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房后, 文晚晚屏退下人,装作看书的模样躲在书架子后面,打开了那个小瓷瓶。
用簪挺蘸了点里面无色无味, 看起来像清水似的东西,在纸上划了一道, 并没有任何颜色,白纸上湿湿的一条线,看起来还是寻常的清水。
等干透之后再蘸水打湿, 那条线变成了淡淡的墨色, 果然,这是叶允让捎过来的,让她写信的东西。
文柚院里有叶允让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是另有其人,暗中溜进去,传递消息?
原本她打算顺藤摸瓜,找出府里潜藏的细作,经过叶淮上次毒发的事, 她却改了主意。
叶淮的毒等不得,那些负责传信的小喽啰多半不会知道解药的下落, 她须得拼一把,直接向叶允让要。
文晚晚用簪挺蘸着, 飞快地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写了“解药”两个字, 折成了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连环方胜。这方胜,当初在英华殿的时候她教叶允让叠过,叶允让一看就知道是她。
文晚晚将方胜藏在袖子里, 又把那一小瓶水倒进自己妆匣里的一个空瓶,再重新往小瓷瓶里灌了清水盖上塞子,这才又过去文柚的院子,文柚正在院门口站着,似乎在听议事厅那边的动静,看见她时满脸掩饰不住的紧张:“外面一直闹哄哄的,该不会出事了吧?”
“姐姐在王府里,怕什么?”文晚晚拉着文柚回房中坐下,打开了妆奁,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递给她,“我回去仔细看过了,就是清水,大概是谁不小心忘在这里的吧。”
文柚皱着眉头,不由得又打开瓶塞看了又看,文晚晚趁机把袖中藏的方胜压在妆奁里垫着红绸子底下,跟着关上了妆奁。
文柚放下瓷瓶,闷闷地说道:“昨天万安公公专门来过,把院里头那几个不好说话的丫鬟婆子都换下去了,我还想着应该会好些,可这又是谁毛毛躁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我这儿扔?”
文晚晚笑着岔开了话题:“等大伯跟婶娘来了,姐姐要是不想住这里的话,就跟大伯他们一起,再挑个地方住吧。”
“我,”文柚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还是想回去。”
“姐姐,大伯跟婶娘都来了,你又何必要走?一家人难得团圆,要么就留下吧?”文晚晚低声劝道,“而且淮南和朝廷如今情势紧张的很,大伯和婶娘又是王爷从皇后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的,我只怕姐姐真要是去了淮北,会被当成淮南的细作。”
“不会的,陛下不会这么对我。”文柚看着她,神色恍惚起来,“陛下对我很好,陛下说话和气的很,还总是对我笑,陛下不会把我当成细作的,好妹妹,你快点跟陛下说说,让我回去吧!”
文晚晚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
天黑下来时,文庚辰和周榕、周桐终于到达镇安王府,几家人凑在一处,男男女女几十个人,相见时都如同梦寐中一般,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文柚拉着父母,不停地哭泣,文晚晚便跟两个舅舅待在一处,外祖父母前几年已经过世,不过周家人丁兴旺,周榕、周桐膝下各自都有三四个儿女,比文晚晚年龄大些,最大的几个膝下已经有了孩子,此时一个个在父母亲的引导下对着文晚晚不停地叫姑姑叫姨姨,偌大的花厅中咿咿呀呀的,顿时都是小孩子的笑语声。
文晚晚不知不觉便湿了眼睛。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孤单单的一个,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有了这么热闹的一大家子人。
叶淮握着她的手,低头含笑在她耳边说道:“是不是看得眼热?等我好了,咱们也生几个。”
文晚晚脸上涨红了,心里却是甜的,仰起脸在他耳边轻声道:“多谢你。”
当初冒名顶替入宫,虽然赤手空拳也算闯出了一条路,可顶着别人的身份,心里终归有许多顾虑,并不敢联络舅舅,更不用说与家人团聚,如今有他撑腰,有他一力支持,她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做自己,亦且还找到了这么多亲人。
此生何幸,能遇见他。文晚晚向叶淮身边凑了凑,头放在他肩上,声音低哑而甜蜜:“南舟,我很欢喜。”
叶淮低眉一笑,神采飞扬:“你欢喜就好。”
“王爷。”周榕跟周桐并肩走来,向着叶淮深深一礼,“草民能够脱险,全仰仗王爷之力,相救之恩,草民没齿难忘。”
叶淮连忙亲手扶住,不让他们再行礼,笑道:“都是自家人,两位舅舅不必客气。”
周榕、周桐乍然获救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见叶淮跟文晚晚的亲密情形,又见叶淮并不称名道姓,只跟着文晚晚叫他们舅舅,心里便猜透了大半,连忙谦逊几句,周榕便叹道:“当年我们小妹过世时,我一直想接外甥女过去养着,只是隔得太远,后面妹夫也不在了,音信断绝,我一想起来就心里不安,前些年也曾几次去淮浦寻找,可惜一直没找到,要是早知道外甥女居然替别人入了宫,又吃了那么多苦头,当时我无论如何都要接走她。”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文庚辰一家三口听见了,脸上都羞惭起来,文庚辰连忙赶过来,喉咙里咕哝着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难堪到了极点,文晚晚连忙打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