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江岸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棒槌。
打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站都快站不稳,而老式手机屏幕上那些重复的文字印在他眼底,在他眼前扭曲幻化,好像成了一张张吃人的符。
江岸冰凉的指尖在屏幕上用力滑动,终于在一月二十一日看见了一条不一样的消息。
冯:【宋先生,圣子的资料已经整理好给闵先生了。】
“闵”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江岸只认识一个姓闵的人。
宋澜的司机——闵智勇。
这个手机只显示三个月以内的聊天记录,江岸不知道宋澜和冯小锣的单方面通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却能看到冯小锣最后一次发消息是在昨天晚上21点47分。
依旧是一句:宋先生,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
昨天晚上。
宋澜吩咐了什么?
冯小锣做了什么?
今天老管家带着开锁工人破门而入,又是受到了谁的指示?
江岸一无所知。
他打开文件袋,盯着上面的资料,一字一句读了下去。
资料并不多,一共就三页,有文字也有图片,粗略地介绍了江岸曾被渡灵教的人掳走,被伪装成圣子,被渡灵教众人利用着在大江南北不断敛财的全过程。
文字旁是各种各样江岸自己都没见过的图片。
他眉心点了红痣的,身上披着白袍的,用粗糙的ps技术p出了圣光的……
至于江岸后来逃离渡灵教以及江家父母历时三年,才配合警方将渡灵教一网打尽的事迹,在这则资料上只占了短短两行。
随即,这份资料又用整整一页的篇幅详细介绍了江家公司目前所面临的危机,重点提出“稍有不慎,江家父女都会被牵扯入狱,此时是提议联姻的最好时机。”
印着资料的三张A4纸非常干净,没有被任何笔墨沾染,也没有任何褶皱污痕,看起来十分崭新平整。
好像查看资料的人只是拿出来随意看了两眼,就塞回原处,没经过任何纠结、犹豫、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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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江岸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周助理:【江小先生您好,我是宋总的第四助理小周。我刚刚收到消息,您身边的张保镖因家中突发急事请假了,新的保镖正在前往别墅的路上,预计还有五分钟到达。以下是他的个人资料[图片][图片]】
江岸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手机信号恢复,意味着老管家等人已经摘掉信号屏蔽仪并离开了。
新的保镖还有五分钟就会到。
江岸抹了把脸,用力深呼吸了几口,然后将自己碰过的文件资料和手机放到原处,转身离开密室。
书房乍一看,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模样。
可仔细查看,却又能发现很多不对。
书柜被移动过,窗帘被拉
开过,沙发被挪动过,就连门把手……外表看着是完好无损的,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锁舌已经坏了,完全关不住门。
老管家离开之前让人稍微掩饰了一番,但又没有弄得很用心,好像有恃无恐。
江岸坐回书桌前,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慢慢按下110。
然后又删掉。
江岸闭上眼。
就算报警了又怎样呢?他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即便警察知道宋老太太信仰邪.教,也只会批评教育一番,但如果宋家因此撤了资,他的爸爸和姐姐都会进监狱。
同理,他现在甚至不能打电话给他的父母,说出他在密室所发现的,有关宋澜的一切。
宋澜。
这个曾经他一想起就会感到甜蜜和温暖的名字,此刻却突然变得陌生至极,让他彻骨发寒。
他温柔的笑容,安抚的话语,手心温暖而又干燥的触感……都在此刻褪色模糊,碎成千万片。
取而代之的,是那天他偷摸宋澜手指被发现时,宋澜不加掩饰的,冰冷陌生的眼。
不。
江岸想,其实并不陌生。
同样的眼神,他明明在十二年前就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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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火车铁轨上。
小江岸为了报复宋澜踹他,所以狠狠咬破了宋澜的手指。
鲜血蜿蜒而下,划过他手腕腕骨的黑痣,宋澜瞬间变了脸。
他表情变得很可怕,阴沉又冷漠。
他动作粗鲁地把江岸拎起来,拎出铁轨的范围,然后从地上捡了一个玻璃片,抓着江岸的手,就要往他手指上划。
可是他却没有划下去。
因为当宋澜抓起江岸手的时候,江岸有些宽大的衣袖就滑了下去,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只要不是很深的伤口,没隔几天就能愈合,连疤痕都看不见。可江岸白嫩嫩的手臂上,却依旧纵横交错着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疤。
最新的一道,甚至因为没有经过清理和包扎,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结成血痂。
宋澜扔掉手中的碎玻璃,松开抓着江岸的手,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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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岸没有滚。
因为火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