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宋澜谈过之后,江岸心安了不少,整个人的状态从抱着木板在海里漂,变成了穿着救生衣在海里漂。
但整场婚礼,江岸的心脏始终是悬着的。
无他。
——只因为这个婚礼的气氛实在是太怪异了!
江岸也不是没参加过中式婚礼,他原来参加过一场亲戚的中式婚礼,婚礼规模不大,里面扮演丫环等人的服饰更是不能细看,虽说是中式婚礼,但天上悬着无人机,地上架着录像机,台子上随时更换五彩灯光,台下宾客更是穿什么的都有……
与宋家的婚礼仪式相比,那场婚礼几乎称得上是粗制滥造。
可那场婚礼上新郎新娘双方亲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宾客们观礼也观得津津有味,欢声笑语,议论纷纷。
宋家的婚礼呢,简直完全相反。
婚礼在宋家老宅举行,自带古韵气息,高门树梢到处挂满了象征喜庆的红绸带和红灯笼,婚礼时他走过的每一条路都被铺上了红色的地毯,两位新郎,双方亲人的服饰全由上好的云锦手工定制,连丫环和侍从的服饰都颇具质感,场面高端得像是从影视剧里走出来似的。
宾客不多,皆是名流,其中一半江岸都在电视上见过,却都很配合地穿着适配婚礼的中式服装。
除此之外,现场没有任何留影留像的设备,只有几个神神叨叨的假和尚从头到尾都跪在角落无声念经。
可是,这场婚礼上,没有任何人在笑。
江岸这边的亲人就不说了,没当场哭出来就已经是他们努力了好久的结果。
宋澜家人那边,气氛也紧张得很。
宋老先生坐在金丝楠木椅上,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这位宝木集团的掌权人眼睛浑浊,但目光锐利,刺得江岸不敢多看。
宋妈妈长相十分漂亮,鹅蛋脸,柳叶眉,乌黑长发绾玉簪,看起来温婉秀美,只是……她皮肤苍白,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眉眼还蕴藏着一丝愠怒。
至于宋老太太……
虽然江岸很不想承认,但他看见老太太的第一眼,就怂怂地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实上,宋老太太虽信奉邪.教,但长相一点也不阴森恐怖,反而相当端庄大方。
她年龄约莫有七十多岁,保养得很好,身材不胖也不瘦,为了配合结婚典礼,她穿着赭红色的明制锦袍,雪白的发丝用碧玉簪挽起,看起来年迈但优雅,简直像是史书里走出来的高门贵族。
可这位高贵的老太太,看向宋澜和江岸时,目光几乎是冰冷。
至于宾客……
宋澜出场的那一刻,江岸就看到不少宾客纷纷拿出了包里的请柬,用一种诡异的神情对着请柬和新郎看了一遍又一遍。
随即同旁人附耳,窃窃私语。
相比之下,和温应一起蹲在角落,一边嗑瓜子一边疯狂吐槽的宋二公子已经是全场最放松最捧场的人了。
.
直到司仪拖着长腔喊了声“礼成”,江岸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感觉比跑马拉松还累。
可就在这时。
一个清澈的童音乍然响起。
“妈妈!你不是说是宋二哥哥结婚吗?可为什么结婚的人会变成宋大哥哥啊?!”
全场寂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怎么说呢,江岸觉得皇帝新衣被戳破时那一刻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了。
宋老太太脸色乍然变得难看,几乎要捏碎手下的扶手。
孩子的母亲慌忙捂住儿子的嘴,却来不及了。
她无措的目光投在自己的丈夫身上,丈夫也是满脸冷汗,却不知道该不该道歉。
幸而这个时候,专业素养极高的司仪指挥着人吹响了唢呐,高声道:
“喜宴开始——”
.
江岸一走进休息室的门,僵直的肩膀和脊背就立刻塌了下来。
“好累啊……”
他想找个地方瘫下来,可却发现这里连个沙发都没有,只有看起来就硬邦邦的木椅子。
宋澜笑着从他身后走出来:“再忍一会儿,马上就要结束了。”
江岸:“还没有结束吗?”
“还要去敬茶。”宋澜一边说着,一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上江岸的肩。
江岸只觉得肩膀瞬间就酥了,之前的疲惫和僵硬也扑扇着翅膀哗啦啦飞走了。
“喜服里面有两层衣服,你怎么只穿了一层?”宋澜问。
“哦,这个啊,我本来准备跟你说,结果一换完衣服就被轿子抬走了!”江岸皱眉,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嫌恶,“我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最里面那层里衣——”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江岸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人是老管家。
“两位新人该去敬茶了,”老管家笑道,“家主和老夫人已经在别院等着了,我带两位过去。”
.
“喜服最里面那层里衣呢?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衣服都不会穿?”
敬了茶,喊了奶奶,宋老太太没接茶,没应答,反而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江岸愣了一下:“……衣服脏了,我就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