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在初黑的夜色中轻盈舒暖起来,孟梨揣着糖果巧克力进四合院,绕过院儿里的几口拼接石槽进北屋。刚一到门口,看到顾慧娟他们在吃饭。
顾慧娟和程春良看到她都没出声,还是程奶奶问了句:“吃过饭没?”
孟梨进屋走到顾慧娟和程春良的身后,把身上的书包拿下来挎在床头,回头对程奶奶说:“还没有呢,也不太饿,我喝碗稀饭就成。”
程奶奶起身要去拿碗,被顾慧娟叫坐下了,“她自己没手么?”
孟梨也确实不想麻烦程奶奶,自己去厨房拿了白瓷碗来,到桌角的铝锅子里盛稀饭。
盛了饭坐下来,她低头喝一口暖了胃。忽又想起什么,她搁下手里的筷子,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果来,伸手放到糖圆儿面前,对她说:“给你。”
糖圆儿看到糖果眼睛就发亮,还有小孩不爱吃糖的?
况且这年代,糖果也不是经常能吃的。
怕被人抢了一样,糖圆儿一把把糖果抓在手里,笑着说:“谢谢哥哥。”
孟梨不太适应听到“哥哥”这个词,下意识愣了一下。平时糖圆儿不管她叫哥哥,都是直呼她的名字叫“孟离”。最近和她关系还不错,现在又得了糖果,所以嘴甜卖乖呢。
愣完孟梨也笑了下,拿起筷子夹咸菜丝儿,“不用客气。”
然她刚一说完,忽听顾慧娟不咸不淡说了句:“别是放了老鼠药吧?”
这话一出来,把糖圆儿一下说愣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看顾慧娟,又看看孟梨,最后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的糖果。
好好的心情被这句话破坏得一干二净,孟梨平了片刻气,终于没平下去。她移一下目光看向顾慧娟,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意,开口道:“顾慧娟你他妈有病吧?”
顾慧娟听得这话,脸色蓦地一黑,啪一下拍了筷子站起来,“孟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梨也啪一下拍了筷子站起来,与顾慧娟对峙:“我说你有病!”
天天耳濡目染,又有原身的记忆和性格的影响,并且今天还进了趟局子,孟梨现在发起脾气来也很像那么回事了。骂人的话不常说,但说出来也不再显得不自然。
顾慧娟气得手都抖起来了。
这时程春良又放下筷子说了句:“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孟梨看都不看程春良,“我和顾慧娟之间的事,程春良同志请您别掺和,护短也得有个度。就顾慧娟这个品行模样,配当妈吗?配当小学老师吗?不知道校长知不知道您这样?”
听得孟梨这话,顾慧娟自然想起来之前吵架,她说要去派出所、革委会告她的事。她气势有些弱下来了,稍稍忍了一口气,饭也不坐下吃了,转身踢开长条凳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春良坐在桌边闷口气,到底也是吃不下去饭了。
他也起身进房间,关上门到顾慧娟旁边坐下来,小声对她说:“干什么呢?她好心好意给糖圆儿糖果吃,你那不是故意刺激她么?这话搁谁身上,都不会高兴的。”
顾慧娟还在忍着气,直接道:“我就是不爱看她那个样儿!”
程春良仍然小声,“他不是你生的么?”
顾慧娟坐着不说话了,想起过往那些事。
在她的意识里,这个丫头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当年顾慧娟怀上孟离的时候,她婆婆也就是孟离的亲奶奶,正好病重躺在床上。孟奶奶一心想要抱孙子,说不抱孙子死也合不上眼。
肚子大起来以后,顾慧娟找了各种大夫婆子看。
看肚形摸肚子,都说是男孩儿。
说实在的,顾慧娟自己也喜欢男孩儿。
当时便安下心来养胎,等着肚子里的小东西出生。
结果等到临盆,疼了三天三夜在医院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却不带把儿。
当时顾慧娟就不愿意相信,不过后来还是认了,只是不喜欢孟离。
而为了不刺激到病重的孟奶奶,真让她死也合不上眼,顾慧娟和她丈夫孟许诚便商量着瞒下了孟离的性别。想着不过瞒上一段时间,等孟奶奶安心去了,也就成了。
结果孟奶奶命硬,愣是挺过来了。
许也是,抱上了大孙子的缘故。
孟奶奶挺过这一遭,随后又病怏怏活了十来年。
而孟离的性别,也就这么瞒下来了。
瞒到梦奶奶再次发病去世,孟离自己已经习惯了当男孩儿,顾慧娟和孟许诚也习惯了把她当男孩儿。之后也就没有去管性别
的事,顺其自然了。
顺其自然到动荡时期,孟许诚因为不当言论出事,顾慧娟提出离婚。她在孟家找不到人把孟离托付出去,不得已带着孟离改嫁到程家,便更不喜欢这个女儿了。
情绪一日日堆积,她对孟离的不喜欢发展成厌恶。
不管孟离表现得好或者不好,她都觉得讨厌。
许是受不了她的苛待了,这丫头开始自暴自弃,出去混日子。
一开始回来身上总是有伤,一段时间后似乎混出了点样子,基本就不回家里来了。
不回家也挺好的,少分一份粮票少吃一口肉。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