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其实不是多愿意泡温泉,但是宋离的身体泡一泡肯定是没坏处的,在这偏殿只能用浴桶泡澡,浴桶哪能和天然活水的温泉比?若是没有便算了,这院子里就有一个不用白不用。
他说着还晃了晃宋离的手臂,宋离其实除了顾及礼法还有便是顾及自己的身体,这道坎到底是没有那么好迈的,见他迟疑李崇也想到了什么,他挥退了身边的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开口:
“你如果不喜欢我看你,我可以不看的,你去泡我在岸上等你,我们慢慢来,没关系的。”
两个人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上一次那惨烈的经历不提也罢,算起来平心静气的坦诚相见倒是还没有过,不过李崇对这个
事儿的态度还是顺其自然,绝不逼迫。
一重一重的帷幔被放下,华美围帐后,汉白玉砌成的汤池边点缀着金玉雕饰,古朴清丽的博古架上是一整套天青色描画瓷器,贵妃榻上锦缎铺就,一侧的梅瓶中还插着刚从外面折回来晚腊梅,抬头便能看到那色彩绚烂,造型别致精美的穹顶,一物一饰无不透漏着古代皇家的气派和奢华。
温泉的上方有一层轻薄的水雾氤氲成烟,为这本就富丽华美的宫殿更填了一份仙灵之气,进到了这殿里李崇反而有些紧张了,他让宫人将衣服,布巾,茶点留下便遣退了所有人,他清了一下嗓子:
“要不你先泡,我等你。”
刚才这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他到了这浴室,李崇这心里也没底,唯恐在这种事儿上冒犯了他。
宋离却在这时拉着他在汤池边的檀木梳妆椅上坐了下来,手轻轻顺过他的头发,目光在触及李崇颈侧伤口的时候有些心疼:
“伤口不能沾水,我帮你把头发都束起来。”
李崇此刻的头发是留了一半在下面,一会儿下水免不得要弄湿了,宋离抬手解了他的发簪,如瀑一样的墨发散了下来。
宋离站在他的身后,拿了梳子轻轻帮他梳顺了头发,李崇本来是极为讨厌这一头长头发的,但是此刻坐在宋离的身前,由着这人给他梳头发,他只觉得整个头皮都酥酥麻麻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浴室的温度过高,他的脸颊都升腾起了热气,宋离的手法很好,半点都没有扯到头皮的痛感,反倒是让李崇都有些享受了,木梳子划过头皮的感觉简直像是在做头疗一样,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舒服啊,你怎么这么会梳头发。”
宋离在镜子中看到了他闭着眼睛一脸暖洋洋的笑意,过往种种的经历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入宫的时候梳头是必学的,谁梳头梳的好,花样新鲜便容易得到主子的青睐,能为主子梳头的奴才都是宫中得脸的奴才。”
李崇透过眼前的镜子看着站在他身后低眉顺眼为他梳头的人,心底一个地方忽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鲜血淋漓,他都不敢想宋离刚进宫的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忽然按住了宋离的手,转过了头,乌黑的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我可没将你当奴才啊。”
宋离看着他紧张的模样轻巧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我知道,刚入宫的时候做这等伺候人的活计我那时是有不甘,憋屈的,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好些年没有再为人梳头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庆幸当年多学了这么一门手艺,日后可以日日给你梳。”
每日都给他梳头?听起来也是个挺浪漫挺美好的事儿,李崇嘴角止不住地有些翘起,看着镜子里这一头长发都顺眼了不少:
“我也庆幸穿过来的身份是个皇帝,这样你就再不用对别人屈膝做礼了,我们在外面做做样子,私下就按着我们那的习俗来,没有君臣,没有尊卑,好不好?”
李
崇的目光清澈真诚,他总觉得这人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臣的别扭,虽然这两日他改了一些了,但还是有距离感,他不喜欢。
宋离轻轻顺着他的头发,眉眼间都是纵容:
“好,我字驿宣。”
李崇反应过来他说的字,古代人好像同辈之间都是称字,只有极为亲密才会唤名,周墨黎这个名字倒是清逸出尘,但是宋离不准备再回周家,这名字怕是他再也无法用了。
而宋离这个名字是迫于无奈才取的,他本名墨黎,化名却取了单单一个离字,离意味着离别,它代表了宋离前半生所有的孤苦,李崇不喜欢这个字。
“驿宣?好听,这是哪两个字?”
宋离牵着他到了一旁的桌案边,将人按着坐下,而他则绕到他的身侧,铺纸研磨,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宋离的字笔锋清正凛然,两人距离极近,李崇有些心猿意马,脸颊都有些发烫,盯着纸上的两个字这才缓了两分心神:
“驿宣,周驿宣,好清雅的名字,是有什么出处吗?”
宋离眉眼淡淡地瞧着纸上的两字,记忆回朔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
“文遗百代,则礼乐可知,驿宣万里,则心言可逑。
字通常自己成年之后自取,或者同辈相赠,但我这字却不是我自己取的,是我小叔叔打趣时送我的。
那时我才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