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
再看这女子,一身粗布青裙,发髻简单,不施粉黛,也无钗饰。
偏偏肤白貌美,不似养于乡村破落之家,他心中惴惴不安。
唯恐她真有大人撑腰,得罪不得。
这筹谋揣度的间隙,甄青鸾已经蹲身到了大黄牛身旁。
黄牛“哞哞”直叫,后蹄更是夹紧。
甄青鸾见它这样,不敢擅自动作,出声问道:
“你是哪里疼?”
问话直叫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却不发只言片语。
那牛听懂了似的,又接着喊了一声。
“哞!”
【脚疼!】
甄青鸾懂了,弯身来说道:“我是郎中,帮你看看脚疼在哪儿,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弄疼你。我轻轻的瞧一瞧痛处,好不好?”
她耐心征求着黄牛的意见。
那双澄澈的牛眼,眨了眨,喘着粗气,默默伸出了疼到蜷缩的牛蹄子。
这一伸蹄子,过来瞧疫病的农夫村妇,发出了惊诧的声音。
“果然是能听懂这些畜生的话?”
“能啊、必然能啊。我还见她与那头胖如猪的名犬讨价还价嘞。”
甄青鸾只见到一双裹满污泥的牛蹄。
田地间行走的耕牛,尽是黄泥、碎草,实在看不清病灶。
“竹婶,帮我取一些清水。”
竹荷赶紧从地上起来,进入夫家平日住着的草屋,提出来一桶清水。
甄青鸾慢慢的、轻轻的,帮黄牛洗干净淤泥裹厚的黑蹄。
黄泥随着浑浊的污水,渐渐淌成一湾小潭。
却越洗越心惊。
蹄子烂得严重,应当是没有修过,隐约能见到尖锐石子儿没入的边缘。
天色渐暗,极近暮色黄昏。
即使光线不太清楚,甄青鸾也能见到水流潺潺间,动弹的虫影。
蹄子嵌进了石头,烂在里面长了虫,还蓄起了厚厚的黄脓。
难怪疼得黄牛不愿起身,还躺在地上喘粗气。
“这不是交脚风。”
甄青鸾耐心告诉牛医:“你说的交脚风,是寄生虫病,如果患有交脚风,耕牛应当四肢僵直无法弯曲,咬紧牙关呼吸急促,而且伴有出汗和刨地的症状。”
“但是你看这头牛,脚窝弯曲正常,连站起来都不敢使力气,双脚相交,只是因为牛蹄蓄脓,疼痛难忍。”
“这样烂蹄子的病,和你所说的交脚风相差甚远。只需要用刀修蹄,清除疮口就能痊愈,不会传染、更不会引得别的耕牛发病,远远不到杀了的地步。”
“这……”
牛医看了看甄青鸾,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病理反驳,只好说:
“但是隔壁张家村,就这样死了十来头耕牛,都是后腿相交的交脚风之症,我们如果不把它杀了……”
说着说着,话音吞没口中,竟然一脸慌乱的看向不懂医术的主簿。
主簿得了眼神,立刻严厉呵斥道:
“你说的烂蹄症,《牛病论》里从未提及。只要这牛后腿相交,起不来身,必然就是交脚风,必须得杀。”
他端起身份,瞠目拿大义呵斥道:
“如果耽误了病情,害死了这满城的耕牛,谁敢担责!”
“我敢。”
一声低沉沙哑的官话,响得人潮涌动的牛棚寂静无声。
来者一位身着灰白劲装布衣的少年,长发高束,身材纤细,尚未弱冠。
他年纪不大,眼眸清亮,鼻挺唇薄,脸颊温润如玉,一身养尊处优的俊美容貌。
气度与模样极好,又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雌雄莫辨。
而他左边布衣缝制了一块厚实护肩,上面立着一只趾爪粗壮、鸟羽鲜艳的漂亮大鸟。
它赤红鲜羽,幽蓝长尾,一双豆眼炯炯有神。
随少年往前的步伐,张开金黄鸟喙,扬声学舌:
“我敢!我敢!我敢!”
气势如虹,展翅扑扇。
震得主薄面红耳赤,很没面子,怒而呵斥:
“你是何人?如此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