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群人围在他的宫殿门口。女人趴在恢弘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柱上哭泣, 她的泪水滑落美丽的脸庞, 顺着洁白无暇的石雕落进光滑至可鉴人影的地面。其他人或垂着头, 或吵吵嚷嚷推推搡搡,拥挤的像是一群鸭子聚在一起过冬取暖, 偏偏又浪费精力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把这高耸如云如登天之路的华美殿堂石阶衬得像个清晨闹闹哄哄的菜市场。
他垂着眼睛靠坐在窗边玉色的椅子上,对人们的呼喊声充耳不闻。他背后的窗外是一片没有半点杂质的碧蓝色,透彻的近乎虚假,接近太阳方向的天空被凝聚的光线照射的略微发白, 沙玛什早就料到这地方早晚不得安宁, 最近上班路过都不愿意按照既定轨道走直线, 宁可让美索不达米亚的夏天比预计的延长许多。
天空之神并不年轻了。
可是他也不曾迈入英雄迟暮的年纪。神明的黑发浓密而顺滑,在发尾处微微蜷曲垂到腰际,像是一觉醒来因为睡姿不好而有损形象的少年人。他不长皱纹, 连眉心处都开阔平和, 一如多年如一日的心境。盛年的力量给与他充满活力的肉体, 被白色的华服笼罩起来, 胸膛里的心脏稳定跳动不歇。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眸泄露出半分内里, 在被卷曲的睫毛打下阴影的时候, 能看见里面缓缓酝酿的漫长时光。
当他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和门外的吵闹与哭喊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静的仿佛是一个被艺术家精雕细琢供奉在神殿里的蜡像。
一段时间之后, 外面的人(神明)知道里面的人(神明)今天也不会给出答复。
他们只好安静下来, 和来时候一样默不作声的离开。依然有人在哭, 被泪痕覆盖的脸上流露出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无助。
这时候他们看上去不像是神,倒像是地面上预感到了死期将至的畜生,睁着混沌无光的眼睛抬头往上看,寄希望于有什么东西能把这生命的火烛再续上一节。
阿努沉默的偏过头,从正方形的窗口目送着他们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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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窟王叹息一声。
他说道:“您也不知晓这件事的缘由吗?”
“不。”吉尔伽美什坦然说道,夜色还长,他们聊的很缓慢。英灵介绍了自己和御主的来历,按照藤丸立香的说法,她只是在迦勒底做了一场梦,就跑到这个地方来。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先兆……“可能是新年将至?”那时候的橘发少女迟疑道。
迦勒底出活动的逻辑不是玩家所能领悟的。
“本王和迦勒底打过交道,并不代表相互深刻理解。”王说道,“不过若是你们打算在乌鲁克找点事干,可以去找西杜丽。”
这是多好的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吉尔伽美什劈里啪啦在心里按计算器,感觉以迦勒底的魔术师和英灵素质,一个人可以顶五六个普通居民,现在正是乌鲁克事故多发季,到处都缺人。而且因为苏美尔热是传染症的缘故,在这个卫生条件很难搞的年代,人们生病都按照家庭计量单位算,如果只是安排士兵或者邻居帮忙的话,说不定受害者的范围还要继续扩大。
但是英灵就不一样了!
英灵总不会也跟着一起发烧吧!
怀着这样美好的畅想,吉尔伽美什跟面前的英灵提出邀请,岩窟王勉强犹豫了一下,看上去兴趣并不大,但是他答应会回去帮忙问一问御主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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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很快就发现走神秘救世路线根本行不通。
因为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报恩奇都回来了,乌鲁克王高高兴兴的跑到王宫门口接人,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就回头问来报信的人:“人呢?”
“恩奇都先生说他马上就到。”卫兵也很莫名其妙,“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离王宫不远了。”
吉尔伽美什不觉得有人会拿这种无聊的事情开玩笑,除非恩奇都这么短的距离被人拐跑了,不然没理由他在明知道王会等人的情况下放她鸽子。她怀疑人偶可能是在半路被什么紧急事件绊住了——比如有孕妇寻求帮助或者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理由……总之再等了十分钟(足够恩奇都全速横穿乌鲁克)之后,她决定主动出门找人。
她按照士兵指出的方向,沿着宫城的墙壁前进。几百米之后,她发现某人站在墙根底下,捏着自己的下巴抬头打量那座土墙平实的顶部,似乎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吉尔伽美什凑近一点,刻意加重脚步声,但是人偶毫无所觉,就那么呆呆的睁大眼睛往上看。
“在看什么?”
王忍不住和他一起以相同的角度打量那座毫无特殊之处的土墙,同时想起了那个所有人都跟着一个人抬头看天结果最后发现那人是在流鼻血的笑话。
她伸出手在恩齐都的眼前晃了晃。
恩奇都终于回过神,慢吞吞的低下头寻找身边的人,然后目光迟钝的聚焦在吉尔伽美什身上:“吉尔,你来了。”他说话的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吉尔伽美什凑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人偶的周身散发出一股热气。
“怎么了?”她问道。
恩奇都仍然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