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朝廷各派系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三皇子,悄无声息地死了。
起初没有人知道三皇子的死讯。
随着每日早朝上,曾经明里暗中倒向三皇子一派的大臣,或被下派,或被左迁,或被定罪,仍在朝廷上安然自若的大臣们方才后知后觉,隐约察觉到这如古井无波的平静下曾经掀起了多少波涛汹涌,不由冷汗涔涔,暗自后怕,庆幸曾经的他们没有站错队列,走错方向。
一切如尘埃落定,天下归心。
按照魏氏皇室祖传惯例,新帝登基定在三月三祭祖大典一日。
二月二。
清晨。
春寒料峭。
薄雾凌空。
天边生霞,绚烂似锦,又似赤火。
长公主魏如意亲自将一位木讷的少年,送上南下的马车。
“姐姐,我……”
他目光恋恋不舍地望着这座住了十二年的宫殿,又惶恐不安地回头望着市井人潮,陌生的喧嚣与熙攘的红尘烟火令他感到强烈的不安与恐惧。
他从未踏出这座宫殿一步,直到今天。
他从记事伊始,只知道自己是皇帝,是天下间最有权有势的孩子。可在孩子的心里,什么是“天下”,什么是“权”,什么是“势”,他都懵懂无知,无法理解。
踏出皇宫那一刻起,他的未来只剩无尽的未知。
魏如意望着那神情木讷的少年,心情复杂。
对于这位“弟弟”,她其实没有太多的“姐弟情谊”,魏如意至今甚至对“魏氏皇室”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前世今生”令她觉得眼前的世界无比的陌生,她的家、她的归属,不在这座深宫,更莫谈血脉情深。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魏如意毕竟将少年幼帝当成弟弟养育了十余年,让他当了十余年的傀儡皇帝,望着少年面对未知将来时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惶恐与不安,魏如意不免生出丝丝愧疚。
“去吧。”
魏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她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是姐姐无能,无法让你在深宫中中享乐一世。接下来……太危险了。”
“姐姐,你会有危险吗?”
少年望着魏如意的眼睛,木讷的脸上多了几分关切。
“不会的。”魏如意想起了隐藏在幕后的郑修,想起了儿时与“郑叔叔”在山村中垂钓、采、种菜,悠然自得;他的表情永远是那么地平静,他的眼神永远都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波澜不惊,他的眼睛仿佛看透世间一切,天下大势运筹帷幄、尽在掌控……魏如意用力点头:“不会的。”
“这处宫殿富丽堂皇,可对于你……而言,”魏如意起初想安抚少年,可话一出口,这番话仿佛是在对自己说那般,一股莫名的酸楚泛上心头,她眼睑垂下,修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你犹如金丝雀,这偌大的宫殿,冰冷无情,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笼。”
“外面的天下,更为精彩,那才是属于你的人生。”
“姐姐为了皇权,在此困了你十三年,也该放你出去了。”
少年用力摇头:“姐姐,没有的事,我很开心。”
魏如意已经安排好了,南方富饶的小镇,一栋别苑,她在那里留下了她所相信的心腹,以及足够少年挥霍一生的财富。
骏马扬蹄,绝尘而去。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驶出南门,郑宅庭院,正在庭院中独坐的郑修,同样望着南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宅院,看见了远去的少年,陷入沉思。
“你在可怜他?”
安妮大人难得找到嘲笑郑修的点,一撅屁股跳起来,肉球摸了摸郑修的额头,摸了摸自己,露出一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神情,嗤笑道。
“拜托,”郑修从沉思中回过神,揉揉被肉球按过之处,也不知安妮大人是否故意,偏偏按在他诡物的位置,那处格外敏感,惹得郑修哆嗦一下。他翻了一个白眼,吐槽道:“你好歹也是生命层次远超区区人类的存在,你稍微用点高端点的技术,读心什么的,行吗?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算了。”
当然郑修也不喜欢被类似于“读心术”之类的玩意窥探心思,可安妮大人总用那张蠢萌蠢萌的猫脸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会显得很low。可当郑修一想到橘猫正遭“回溯”,比死更惨,本就状态不佳,便……算了。
算了……
算了…
算了。
安妮大人闻言,呆若木喵,僵在原地,回忆起被“算了”支配的恐惧。
郑修扶额,目光从离去的少年“先帝”背影移开,轻叹一声:“我不过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说起来,我与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囚笼是那座深宫,是‘皇帝’之位。”
“他犹如笼中金丝雀,犹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他是幸运的,终有一天,能脱离囚笼,去往更辽阔的天地。”
安妮大人双爪捧着毛茸茸的下巴,若有所思:“可你说的天地,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囚笼。吖,对了,是你亲手创造出的囚笼,罪魁祸首就是你喵!”
郑修翻了一个白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