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想,这宽容和恩典,何尝不是无尽的讽刺。
北羌人恨毒了她,有朝一日她落在那些人手里,必定受尽痛苦的折磨,死无葬身之地,若想苟活于世,只能终老后宫。
所以,他放过了她,只因她成了北羌的弃子,再无威胁。
可他这次错了。
再次勾结北羌人,利用他们的势力杀新帝,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死,没有出路。
也许死在他们手里,也许事发后被千刀万剐处死。
她不在乎。
早在背叛母亲之时,早在那人病逝之日,她就不知惜命为何物了。
活着是行尸走肉,片刻不得安宁,死后倒是一了百了。
可她要杀了凌昭。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何太妃抬起眼皮,语气水一样的柔媚:“做法事的人进宫了吗?”
侍女轻声回道:“都进宫了,昨天在慈宁宫念了一天的经,晚上才清静,今天……会在养心殿。”
何太妃扫了她一眼:“那还等什么?”
*
慈宁宫,西殿。
因为南境战事,前些日子凌昭太忙,后宫都少有时间涉足,只白天偶尔来上一趟,晚上他动不动和朝臣商议到深夜,便不想惊扰江晚晴。
因此,算起来,也有将近小半月没好好说上话了。
江晚晴本不急着找他,一来想说的话,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二来不想在这关头给他添麻烦。
但是等不下去了。
万一身体有个好歹,岂非成了孤魂野鬼……不行。
于是,等南境战事稍定,这天晚上,她动身前去养心殿。
还未出门,就见容定慢悠悠地从殿外进来,手中端着个托盘,酒香似有若无。看见她,神色如常,问道:“姑娘去找皇上么?”
江晚晴不答反问:“这酒哪儿来的?”
容定道:“太后赐给您和皇上的清酒,说是皇上劳苦了这些日子,您若过去与他说话,不如对饮两杯,小酌怡情,再劝劝皇上,处理国事自然重要,但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江晚晴看着通体透白的酒壶,喃喃道:“是得壮壮胆。”
她往外走,容定对走过来的宝儿打了个手势,让她回去,安静地跟上。
江晚晴走的不快,夜风一吹,头脑清醒多了,回眸。
月色下,少年眉眼清冷。
她轻轻咳嗽:“你今天真好说话。”
容定微笑:“我在姑娘面前,难道不是一直很好说话么?”
鬼才信。
江晚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在,声音放轻:“夫妻一场——”
容定又轻笑了声:“这是我高兴听见的。”
江晚晴不理他明显的调侃,接着道:“我在遗书里留了话,求他准你出宫,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容定平静道:“多谢姑娘。”
江晚晴脚步一顿:“……你到底怎么了?”
容定抬眸看了一眼,轻叹:“我不这么说,姑娘又会哭鼻子,我见了伤心。”
江晚晴瞪他。
容定微微仰起脸,柔声道:“今晚月色极好。”
江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好,但不及故乡的月亮。”
“月是故乡明。”容定点头,眸中漾开一丝笑意:“无论天涯何处,共赏的总是同一轮明月,姑娘今后想念七弟的话,抬头看看月亮就是,他肯定也在想你。”
江晚晴寒毛直竖:“你说这话……真叫人害怕。”
容定毫不在意她异样的眼光,声音缓而轻:“到那时,我会在你身边安慰你,我与姑娘,总是在一处的。”
“……”
江晚晴拿他没办法,低声问他:“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你又要像人偶那次一样——”
“不。”容定道,“那时我觉得姑娘傻气,便是当真查出是你,人证物证俱全,千夫所指,皇上也不会信,他一向是这脾气。但你是有办法说服他的。”
江晚晴转过身。
“从前你不舍得,如今你心意已定,想来是下决心了。”他又跟上来,低低道:“至于我……”
江晚晴看向他。
容定一笑:“等最后这桩小事了结,我与姑娘携手同归。”
*
养心殿外,几名光头大和尚围在一起绕圈子,嘴里念念有词。
江晚晴接过容定手中的托盘,问王充:“王公公,这些和尚还在念经呢?”
王充无奈的叹气:“皇上嫌他们聒噪,已经叫他们小声着点了,都是为了让太后娘娘安心。”
江晚晴笑笑,对他点了点头,独自进殿。
殿内门窗一关,果然听不见声音。
凌昭从御案后抬头,见是她,冷凝的神色,瞬间温柔。
江晚晴却是一怔。
这才几天没见,他瞧着清瘦不少,这也就罢了……
凌昭起身,向她走来,挑眉笑:“看什么?几天没见人,想朕了?”
江晚晴不语,抬起手轻触他的下巴,指尖的触感刺刺的,又硬,不禁蹙眉:“这般累吗?”
长出青色胡茬了,连打理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