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成板着脸进屋。
然后就看到金氏端坐在桌前, 手里紧紧地拽着帕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他回了回神, 然后扫了眼桌上的两盏残茶, 便问:“刚刚是谁来过了?”
“啊?老爷你回来了。”
金氏连忙站了起来, 然后喊门外的丫鬟进来收拾,等人走了之后她才小声道:“刚刚大嫂来过了,说适才花园里淙哥儿和二姐家的三儿子闹了一场。她听说后觉得不对,于是就找过来了, 老爷,邹三郎他说……”
“说淙哥儿是庶子。”
许明成没等她说完,就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不但我知道了,你爹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们也都知道了。”
金氏啊了一声, 忙问:“那,那淙哥儿……”
“就是那小子来告状的时候说的!”
想到刚才儿子那句‘孤独终老’,许明成就觉得血往头上涌, 他简单地把刚才在前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也不用愁要怎么告诉他身世的事了, 他早就知道了但一直瞒着我们呢, 不像话。”
金氏呆住了,喃喃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呢,”许明成没好气道:“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谁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没准一落地就知道了也不稀奇。”
“我也没细问, 随他吧,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后, 许明成自己也笑了起来。
“淙哥儿这孩子,以前我还觉得他太过跳脱,有些沉不住气,还想着以后要找机会磨一磨他的性子。但没想到这等要紧的事他竟然能够瞒得滴水不漏,我们都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刚才诈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不错不错。”
“老爷!”
金氏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气急。“那淙哥儿现在在哪儿啊?你真的把他的身世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那他听完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全都说了,”许明成点头,“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以前不告诉他那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性子不定,担心他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但如今他已经有了功名,算是半个大人了,若是还一直瞒着反倒不好,倒显得这件事有什么猫腻一般。”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的事吗?”
金氏脸都涨红了。
她提高了音量怒道:“你,你就这么说了?和盘托出,一点儿转圜都没有地说了?你你你,淙哥儿他人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
许明成犹豫了一下道:“……我让他回房抄书去了。”
淙哥儿竟然敢让他这个做爹的‘孤独终老’,那当然是要惩戒一二的。
金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竟然还让他抄书?!”
“好你个许明成!”
金氏气得脸色都变了,不但不喊老爷,还直接喊了名字,“淙哥儿虽说已经考了小三元,但他今年也就不过十岁,还只是个孩子。”
“你前脚就告诉他身世,后脚就罚他抄书?!”
“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
许明成一顿,刚想说自己不是因为身世的事情罚淙哥儿抄书的,完全是因为那小子目无尊长,所以才小惩一二。而且那本书也不厚,他一晚上就能抄完,正好让他今天晚上把时间放在抄书上,不要胡思乱想。
但没等他开口,金氏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许明成:“……”
……
许淙没有在抄书,虽然刚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渣爹让他把孝经抄一遍,但许淙觉得今天还是做个‘不孝子’比较好!
抄什么抄?
不抄!
所以他现在在画画。
《竹精传记》这本画册,之前已经画到了第五册。
第五册讲到闭关出来恢复了一头浓密头发的麻竹看到金竹在练习袖里乾坤,于是就好奇地对儿子说:‘你试试把爹装到袖子里,让爹看看你厉不厉害。’
于是金竹就努力了一下,结果真的把麻竹装进了袖子,但他会装不会放,于是吓得举着动来动去的袖子大喊师傅。
许淙现在画的,就是接下来的场景。
话说金竹把麻竹装到了袖子里后,被吓了一跳,于是跌跌撞撞,啊,不对,聪明伶俐机智过人勤劳勇敢的金竹走路怎么会跌跌撞撞呢,于是他下意识使出了师傅教导的另外一门法术,咻地一下出现在了竹精前辈的面前。
‘师傅师傅,爹被我装到袖子里去了呜呜呜……’
正在和好友喝茶的竹精前辈看到金竹那动来动去的袖子,直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