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往六合县城的途中,石成武接到了杭州来电。对于电报中所说的“审时度势,自行决断”,他的理解是执委会已经同意了自己主导的这次行动,但不会向南京提供更多的实际支持。
这也就是变相让他控制此次行动的规模,不要擅自把战局扩大,更不能让南京生乱。
石成武对此倒也能够理解,毕竟去年占领南京之后,海汉在原应天府地区的投入远远大于收获,前前后后花了大量的钱粮才稳住了局面,让社会逐渐恢复到正常运转当中。
如果石成武要对大明大打出手,在这个时候让南京再次进入战时状态,有可能会让之前的施政措施前功尽弃,那肯定不是执委会乐于见到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选择了出兵,石成武肯定不愿空手而归,这原属应天府辖区的江北两县,那必须得先拿下再说。
有了这两县之地作为长江北岸的跳板,今后不管是向北攻打滁州、凤阳,还是向西攻打庐州、安庆,都会比如今隔着长江天堑容易得多。
当然了,目前的既定目标,是尽快以最小代价拿下六合县。这里的许多民众在前些天开始有战争传闻后就各自找渠道跑路了,而位于滁河边的县城,大概就是目前县内仅有的一处能够抵御海汉军的堡垒了。
六合县城早在汉代就已有了雏形,不过海汉军所见到的这座县城其实是在近些年才重建的。准确地说,是在崇祯九年,即二十多年前进行了大规模的翻修,将原本的土城改建为砖城,城墙周长近九里,墙高约两丈五尺。
县城轮廓仅南边与滁河相邻的线条比较平直,另外三面则是伸出多个角,如同西方的棱堡一般。城外还有连通滁河的护城壕,以县城而论,绝对算是易守难攻的级别了。
不过面对已经兵临城下的海汉军,城里的人们却似乎并不具备拼死一战的决心。
前些日子民间因为战争传闻而大逃难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心怀侥幸的人,认为海汉军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的渡江来攻打小小的六合县。
有些家产颇丰的地主乡绅,当然不愿丢家弃产去逃难,便选择搬进县城里观望一下形势。如果海汉最终没打过来,那么县内因为逃难而出现的大量无主之地,就又可以乘机完成一波兼并收购了。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就在他们等待多日,以为这场风波已经快要平息下去的时候,海汉军还是打过来了,而且比想象中的规模更大,一支由数十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竟然从滁河逆流而上直抵县城。
城里主事的知县周森是个主战派,但在当前的局势下,他其实也并不看好抵抗的前景。
如今后方援兵未至,城中守军加上乡勇团练及临时征募的青壮,一共也就一千余人,其中具备实战经验的更是仅有十之二三,一多半都是首次踏上战场的新人。
守军的武器也多是以传统刀枪弓箭为主,能勉强凑出的盔甲不足百套,火枪火炮加在一起,也仅能武装数十人。
就这阵容,跟城外兵强马壮的海汉军一比,那的确是差距明显,任谁都知道守军决计不是海汉军的对手。
周知县自己爬上城墙瞄了一眼,也意识到局势不妙,正举棋不定之际,城外已经有海汉兵举着铁皮喇叭开始喊话,要求城内守军立刻开城缴械,无条件向海汉军投降,方能保全性命和财物。
若要负隅顽抗,海汉军就将对县城实施炮击,到时候再要投降,可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周森对朝廷还是有几分忠心在,听罢海汉的要求后,便下城墙召集了自己的几名亲信交代后事,不打算在城破之后苟活了。
这时候却有一群人匆匆赶来,都是在城内避难的士绅。很显然也是听到了城外的喊话,要找周森拿个主意。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劝说周森不要冲动行事,应与城外海汉军协商解决当下的困局。
周森叹道:“海汉人要让我们无条件投降,可本官若是不战而降,那有何脸面再继续苟活于世?”
一名老者劝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别说投降了,这些年朝廷命官改换门庭,投效海汉的还少吗?还不是个个都活得好好的,其中也不乏得到海汉重用的例子。周大人若是愿意效仿,想必海汉也会乐于接收大人这样的能人。”
周森冷笑道:“顾先生,你可是六峰书院的山长,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怎能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姓顾的老者还没开口回话,旁边一名短须中年人已经抢先接过话头:“周大人,海汉军既然给城内的人留出生机,那我们为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活下去?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设法脱困,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又有一名穿着黑色绸袍的胖子呼吁道:“周大人,打不得啊,真打起来,这两国间的往来断了怎么办,我们还要同海汉做生意的!”
周森怒道:“张员外,李掌柜,你们这些言论,统统都是通敌卖国之罪!”
说罢唤来一名亲信,命他立刻上到城头,斥责海汉军的入侵行为。
这些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周森如果要治他们的罪,搞不好会在城内引发更多的不满,他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