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杀威棒高喊“威武”,这种感觉莫名还有些微妙,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好奇。
官衙坐北朝南,占地颇大,昨夜运回来的尸体就放在后衙的停尸房。
苏县令原本是打算亲自带她去,却不巧半路有衙差过来报信说有要事禀告,苏县令只能向燕宁告罪,准备再找衙差领她去,却被燕宁婉拒,县衙占地虽大,布局却十分明晰,既然已经知道大致方位,她自己过去也不难。
见燕宁如此说,苏县令着急有事,就只能口头给她说了路线,叫她先去,他再着人去喊文书先生前来帮着做记录。
话罢,苏县令连忙告辞,带着来报信的衙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交代,他匆忙转头就想提醒,却见那头燕宁早已步履轻快走远。
罢了,苏县令摇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边燕宁顺着路线很快就找到了停尸房。
跟其余的建筑不同,停尸房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居然还种了一排竹林。
翠竹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或许是枝叶太厚的缘故,阳光并不大能照的进来,只在地上落下斑驳光影,若是放在别处还可以称一声清幽,但在停尸房门口,或许就只能用阴森来形容了。
停尸房这边没有窗户,仅有的一扇门却豁了一条细缝,哪怕还没进去燕宁都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仵作验尸时惯会燃的香料。
一般人对停放尸体的房间或许会有些发憷,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燕宁。
只见她脚步轻快上前,毫不犹豫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就如同某种信号,将里头的人瞬间从沉思状态中惊醒抬头看去,四目相对,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
燕宁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活人,而且这活人勉强还算是个熟人。
看着拧眉朝她看来神情略显愕然的年轻男人,燕宁的行动要比意识更快,还没等她彻底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先一步顺嘴飘了出来:“哟~世子,您老搁这儿验尸呢~~~~~~”
听着她略显吊儿郎当的腔调,岑暨:“.....”
岑暨没想到燕宁这会儿居然也来了,见她转身就关上了门脚步轻快往这边来,昨晚的经历瞬间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一个劲儿往他脑子里涌,岑暨脸色微僵,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想转身就逃的冲动,可想仅仅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昨晚的经历犹历历在目,岑暨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见燕宁,这就好比做梦梦见女鬼,结果一睁眼发现女鬼就在眼前。
眼看燕宁已经走了过来,岑暨薄唇紧抿,下颚线条越绷越直,漆黑眸光冷沉而警惕,似乎是在极力忍耐。
跟岑暨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一样,燕宁也没料到岑暨居然会先她一步到来。
见他手上戴着手套,再看男尸身上原本盖着的白布也被褪下,这场景再明显不过,他估计是来死者身上找线索来了,胆子倒还挺大。
见岑暨盯着自己,脸色似乎不大好看,燕宁突然就想到了出门时见到的那张木板床,她不禁眉梢微挑,状似关切:“世子,您昨晚睡得可好?”
啧啧啧,真不愧是能把床都玩散架的人,精神头就是好哇。
只是到底还是年轻,不懂细水放长流节制才是硬道理,瞧这俩大黑眼圈,再这样下去,很难不肾虚啊!
燕宁一边关心发问,一边若有似无将眼神往他身上瞟,脑中如野马脱缰,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有些人呐,瞧着人模人样是个正经相,谁能想到私底下玩儿那么花呢,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岑暨不知燕宁心中猥|琐想法,见她眉眼带笑满脸殷切关怀,思及昨晚她投怀送抱的大胆之举,几乎断定她今日是故意尾随,想趁机与他独处,不然为何他前脚刚到她后脚就来。
横竖此时也只他俩人,岑暨也不再考虑是否需要给她留颜面,当即就冷了脸,目光如带了寒意的刀刃寸寸从她脸上刮过,神情讥讽,言辞犀利而刻薄:“一边跟沈景淮拉扯不清,一边又想蓄意勾引本世子,你还当真是,不知廉耻。”
最后四个字岑暨说的慢条斯理,咬音却重。
见燕宁愕然,他扬了扬唇,弯出的弧度凉薄得比冰雪更胜几分,眉宇间已经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这话已经算是极重。
因沈景淮未特意向岑暨解释过他与燕宁的关系,哪怕燕宁有叫过他大哥,岑暨也只坚定认为是这两人玩得太花,放着好好的名字不叫非要玩情哥哥爱妹妹那一套,也因此才愈发不能理解。
就跟沈景淮对岑暨的脾气门儿清一样,岑暨对沈景淮也还算了解。
沈景淮身为沈国公府世子,十二岁就随父常驻边关,后来又屡建战功,不及弱冠便已拜将,绝对堪称同龄人中佼佼者,哪怕乖戾不羁眼高于顶如岑暨,私心里对他也有几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