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气, 车上无论行人还是车辆都寥寥无几,大家忙着回家,谁也顾不上站在街头像傻子一样淋雨的少年。
慕容澹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倔强的站在那儿, 脊柱挺的直直的。
他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一辆出租停在他面前,车主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和善憨厚的面庞,“是要回家吗?我载你一程。”
慕容澹摇摇头, 将手机导航递给他,车主一见面色变得不愉,“不去不去, 那儿刚经历过塌方, 太危险了。”
最后慕容澹从口袋里将全部的钱掏出,定定看着那出租车大叔, 大叔终究还是心软, “行吧,你上车,不过我可说好了, 车就停在山庄外面,我是不会开进去的。”
慕容澹冲他鞠了一躬,感激地上车。
因为山体滑坡,救护车和消防车开不上去, 所以给营救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四周拉着橙黄色的警戒线, 警戒线外围满了人。
山庄老板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
慕容澹将钱手忙脚乱塞给司机,从车里跌跌撞撞冲出去。
四周人的议论声杂着雨声,虽不大却格外刺耳。
“盖住了一座房子呢, 里面的人还能不能救出来?”
“我看悬,听说是几个年轻小姑娘,真可惜。”
继而又是摇头,为被埋在石块泥土下的人惋惜。
慕容澹沉默着往前挤。
场面异常惨烈,尤其配合着山下若有若无的鸣笛和闪烁车灯,更将气氛衬托的沉重。
他眼眶红了红,拨开身前的人就要往前闯。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连忙按住他的肩,“这里不能进,危险。”
慕容澹不说话,唇咬得快要滴出血,眼眶愈发红了,想要闯进去的动作愈发明显。
他力气很大,于是几个警察都围上来将他拦住,不断劝告。
“危险,很危险,不要靠近。”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堆被山石掩埋的房子残骸,像是要透过那堆石头看些什么。
慕容澹这副模样,警察也于心不忍,他们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塌方下埋的,也许是这个少年的亲人。
又轻轻拍拍慕容澹的肩安抚,“我们会尽力的。”
慕容澹喉咙间发出声响,残破不成一句话,反倒是像幼兽的哀鸣,嘴唇苍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兔子还没送出去,他有些想说的话还没说。
虞年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受到厄运的人,如果非要有不幸降临的话,他希望他能替她承担。
因为慕容澹已经被世界抛弃了,如果在最后能为她做一点什么的话,也是很好的。
他绝望蹲在地上,指甲抠在地上的泥土里,张着嘴,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连哭都是一种奢望。
周围的人想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
瓢泼的大雨骤然被撑开,只剩下雨砸在伞上又被弹开的沉闷声响。
背后被人轻轻戳了戳,“慕容澹。”
声音轻轻的,指尖透过单薄的衬衫,有些许灼人的温度。
他的身体僵了僵。
虞年年又轻轻喊了一声,“慕容澹?”
她身上依旧带着熟悉的香气。
虞年年刚打完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听到同学议论,说在塌方那处,有个年轻人悲痛的很厉害。
他们描述了年轻人的长相,虞年年心里一咯噔,心想不会是慕容澹吧?
但又觉得不可能,他这个人太冷漠了。
犹豫纠结过后,还是拿了两把伞出门。
慕容澹蹲在地上,修剪整齐的指甲里还嵌着泥土,指甲缝里透出血丝,是石子卡进去的时候划伤了指缝。
虞年年也跟着一并蹲下,白裙上被雨水溅上了泥点,裙角变得污浊。
她牵起慕容澹的手,将人拉起来,“不疼吗?”
慕容澹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真的哭了。
他哭得很无声,只是眼泪往下流,眼眶红红的。
额前的碎发不知怎么,贴在了他的眼睛上,甚至还有往他眼珠上刺的危险。
虞年年踮起脚尖,将他额前的湿发撩起来,撸到后面去。
慕容澹整张脸就完全暴露在面前了。
他生得当真好看,是哪种骨像与五官都优越精致的好看,皮肤很细,眼尾上挑嫣红,透出一点媚。
美是不分性别的,美人流泪,心疼也能是女孩子。
虞年年让他无声的眼泪弄得心里一刺,抬起手给他擦了擦眼泪,细声哄着,“我没事,你不要哭。”
她细腻的掌心才触碰上慕容澹的脸,慕容澹原本战战兢兢不敢触碰她的防线一时间土崩瓦解,他将人死死箍在怀里,身体小幅度颤抖着。
一半是劫后余生的震颤,一半是终于敢将人拥入怀中的惊颤。
虞年年愣了愣,还是拍拍他的后背,没有推开他。
爸爸说慕容澹不是个好孩子,但她一直觉得,慕容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算罪大恶极,现在更是觉得,他只是外冷内热。
你看,他以为自己出事了,所以很紧张,他一点儿都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