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着?”
“清儿,要做主子。”
上官清说罢,将汤送到姑祖母跟前,祖孙彼此对视,老太太终于在这孩子的眼里,看见了怨恨和屈辱。
抬手抚摸孩子的发鬓,她道:“姑祖母若来不及,清儿,将来一并连他们对我的亏欠,也讨回来。”
上官清道:“您一定长命百岁,还有无尽的福气等着您。”
老太太不屑地一笑:“我享不享福不打紧,只要他们不好过,知道了吗,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夜色渐深,七姜在床上躺成个大字,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想不通,这么大的宅子,那么丁点人口,还能天天闹得人仰马翻。
她是真不喜欢太师府,惜园的日子,多清闲多自在。
忽然就明白,也许在她在旁人眼里,母亲独居城外是份委屈,但拿来和太师府的日子相比,惜园莫不是瑶池仙境。
“好好的日子不过……”七姜翻了个身,看向展怀迁空荡荡的那一头,伸过脚丫子,在他的褥子上蹭了蹭,今晚展怀迁不回来了,他特地派人传了话的。
可七姜还是忍不住仰起脑袋,望向窗外,唯有安抚自己:“一个月很快就过去,这就已经过了好些天。”
长夜漫漫,太师府各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文仪轩还亮着光,下人们来门前张望好几回,玉颜终是道:“都歇着去吧,我这里不必你们伺候。”
“大小姐,这账一夜是看不完的,往后且有您忙的日子,保重身体要紧。”
“我知道了,你们都歇着去吧。”
丫鬟们退去,玉颜起身又端了一盏烛台放在桌上,再去喝了几口茶,便回到书桌前,继续翻看账目。
虽说太师府大宗的房产田地等等,都不在母亲手里,可偌大的宅子,主子家仆上百口人,一并亲戚族人,一年到头的花销往来,也绝不是一件小事。
但母亲持家十多年,外人瞧着是多了不得的事,实则家中人口少,说不好听的,连个与她争吵的人都没有,只要上头哄着老太太心满意足,下面就是死了人,一张草席裹了拖去乱葬岗,谁敢对她说个不字。
人命尚且如此,何况这账目,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母亲当家十余年,不知贪下府里多少真金白银,可她还不知足。
若说为儿为女,总算还是个体面的借口,偏偏不是,她从没想过孩子们是否过得好,她只想,孩子们能否让她过得好。
玉颜随手翻翻,就能察觉账目的混乱,乱到了她不知该从哪里下刀子,巴不得狠下心将一群人全都撵走,可这必定会引起风波,叫太师府成了京城的笑话。
“黄豆一斤,八钱银子,你这是吃的金豆子?”账目越看越离谱,玉颜气得合上了账本。
文仪轩很宽敞,最大的这间屋子,被她定为议事厅和账房,往后会在这里过问家中所有的事,不论如何,她终于有事做了。
今日搬得匆忙,这屋子里到处还空落落的,玉颜起身端了烛台,缓缓走过每一个角落。
不经意回眸,看向堆积着账本的书桌,仿佛能看见自己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那儿。
“就这么过一辈子吧。”玉颜吹灭了手里的蜡烛,走来将所有的灯火都熄灭,把自己深深地藏进黑暗里。
她闭上眼,缓缓呼吸后,便睁眼要离开。
却见明月高悬,皎洁月色自窗棂倾泻而下,将屋子里照得半亮。
玉颜恍了恍神,回眸四处看,原来不点蜡烛,这屋子里,也并不是漆黑一片的。
推门而出,站在屋檐下望向夜空,月色沁入了眼泪,从她面上落下了夜明珠。
“好好活着……”玉颜含泪带笑,“我要好好活着。”
之后两天,春雨绵绵,只是这雨水不似秋雨凄凉,每一场都带着温暖的潮气,一场场雨之后,露出云端的日头,愈发浓艳猛烈,园中百花肆意绽放,迎来盛夏前最后的荼蘼。
秀景苑断粮米一事,老太太不过问,大老爷也不过问,四夫人和一众下人足足饿了三天,到这一晚,大厨房送饭菜来,丫鬟们一面摆饭等着伺候主子,一面巴巴地盼着能赶紧放他们去吃饭,都饿得头昏脑涨了。
“清姑娘……”
“清姑娘来了?”
四夫人抬起头,便见上官清进门,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她们放下食盒,取出几碗汤羹。
“姑祖母说,您饿了好几天,先进些汤羹米粥,好克化。”上官清说道,“姑祖母还说,原本是要替您出面的,可想着……”
她回眸看了眼,四夫人一挥手,命人都退下。
丫鬟们一个比一个走得快,她们屋子里可不够藏三天口粮的,都快饿死了。
上官清这才道:“登高方能跌重,老太太说您委屈几日,换一场捧杀,将来当家做主的还是您,千万忍一忍。”
四夫人心里明镜似的,老太太养着这丫头,无非是要让上官家蚕食了展家的家产,虽说展怀迁有了云七姜,可云七姜又不是不能死,那丫头一旦死了,太师府少夫人的位置就又空出来。
不过,这上官清也十八了,两年内再无动静,她只剩下被人挑的份。
“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