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方才见你在书中写生死契阔,我委实高兴了一阵,原来我的傻恒儿,到底是动心了。”大夫人搀扶侄儿起身,温柔地看着他,“只不过没想到,会是玉颜,但又一想,真真是那个孩子的坎坷,才能让你说出生死契阔这样悲壮的话。”
何世恒说:“是我不好,我、我若早知道姑姑您如此豁达,我不该顾虑,就不会让她嫁去甄家……”
听孩子说完三年前,乃至更早的事,大夫人到底是自责了。
“我还是伤害了无辜的人。”大夫人苦涩地一笑,“耽误了你们这对小鸳鸯,恒儿,不是你傻,更不是你错,是姑姑太执着了。”
何世恒拼命摇头:“您不能这么说,那我就更无地自容,不说的人是我,不信任姑姑的人也是我,何止是姑姑……我连怀迁也瞒了。”
大夫人起身,伸手捧了侄儿的脸颊,温柔地:“现在还来得及,玉颜自由了,只要她还愿意和你在一起,至少姑姑,会站在你这一边,就当是姑姑赔你们的三年。”
何世恒热泪盈眶,但依旧摇头:“您不要这么说,姑姑,恒儿也心疼您。”
大夫人笑道:“那日巴巴儿地跑来惜园,傻乎乎看着我不说话,讨了零花钱就跑,我知道你小子一定有心事,真是为难你,藏了这么多年。”
何世恒不敢掉眼泪,胡乱揉了一把说:“姑姑,您猜第一个知道的,是谁?”
大夫人嗔道:“原来不是我?”
何世恒说:“是姜儿,甄家从玉颜手里抢夺的字条,就是我托她递给玉颜的。”
大夫人很是惊讶:“姜儿?”
何世恒说:“她真是个可靠的姑娘,怀迁疑心她,不论怎么问,她都不说。她甚至还劝我,要尊重玉颜的选择,三年前哪怕是我错过了,可决心嫁去甄家,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的,是玉颜。她说,不能因为我还恋着玉颜,玉颜就必须跟我,那玉颜这辈子,就永远也不能为她自己做主。”
大夫人的惊喜溢于言表,姜儿那孩子,怎会如此通透,小小年纪,从哪里悟出这些道理,怪不得,怪不得她一见就喜欢,仿佛前世今生的缘分。
何世恒道:“姑姑,明年我一定高中,高中后头一件事,我就要向玉颜提亲。当然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征得玉颜的同意。可眼下,她躲着我不理我,怀迁告诉我,因为四夫人是她的拖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们家,不愿害了我。”
大夫人蹙眉:“王氏的确是个麻烦,但她生养玉颜一场,玉颜不愿放下她的母亲,我们谁也不能苛求。恒儿,玉颜是千疮百孔的人,你不能太性急,她的伤口还在流血,我若是她,一定想让你看见完美的自己,她是个姑娘,哪有姑娘不爱美的,不论是容颜,还是心。”
何世恒咬着唇,终是哽咽道:“姑姑,可我想陪她疗伤,我想愈合她的伤口,我想靠近她……”
“傻孩子,你这是哭了?”
“我没哭,我、我是个男人。”
大夫人笑起来,揉一揉侄儿的脸颊:“姑姑帮你,姑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哪怕你要姑姑搬回太师府。”
“不不不!”何世恒立刻否认,“只要姑姑将来,在祖父祖母跟前,在我爹娘跟前替我撑腰,其他的事,我当年如何错过了玉颜,我就要如何将她找回来。除非她铁了心不要我,不然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挡我。”
大夫人很是欣慰,但不得不提醒:“你这辈子,可不只是有玉颜,你还要明白,你能给玉颜什么。恒儿,你可以为了玉颜奉献你的一生,但你不能为了玉颜冲昏头脑,不要让玉颜成为千古罪人。”
何世恒郑重地行礼:“姑姑,我记下了,只要您不反对,我就踏实了。”
大夫人笑问:“所以,怀迁也知道?”
何世恒点头道:“他后来知道了,只有他和姜儿。”
大夫人回忆起之前和儿子的对话,果然他当时的紧张不安,是背后隐藏了秘密,真真傻小子,对自己这个当娘的不设防,险些就说漏嘴了。
夜渐深,观澜阁里,七姜洗漱罢,该入寝了。
今晚听了无数遍,母亲霸气归来,为她讨回家书,并告诫府中下人不可欺压少主的故事,凡是见她的人,亲眼见的或听说的,每个人都要讲一遍。
七姜倒也不烦,只是听得多了,就很想能赶紧告诉展怀迁,让他也为自己高兴。
“少夫人,睡吧,哥儿应该不会回来的。”张嬷嬷进门来,放下茶笼说,“练兵是一桩,惜园里排查盗贼是一桩,进城一趟路更远,就算回来了,明儿一早天不亮就要走,可那会儿城门还没开呢,因此不会回来。”
七姜闷闷地应了一声:“我没等他,晚饭吃多了,我消食呢。”
张嬷嬷笑道:“那您慢慢消食,奴婢先退下了,有什么事,门外值夜的丫头只管使唤。”
七姜点了点头,目送嬷嬷出门,可心里就是空落落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忍不住开了房门。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嗯,睡去吧,不必值夜,我没什么要你伺候的。”
“可是……”
“去吧去吧,你守在这里,我睡不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