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轻叹:“日子久了,您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京城里,又有哪件事是简单的。不过,奴婢还是愿意见少夫人您,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七姜淡淡一笑,低头继续喝粥,但心里想,永远是多久,也许两年后、三年后,张嬷嬷就要换个新主子了。
想到这里,七姜心口一疼,顿时没了胃口,一手捂着衣襟,放下了勺子。
“少夫人,您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总是、总是心口疼。”
七姜不敢说,是每每想起展怀迁,她才会心口疼,总是在高兴欢喜的一瞬后,忽然很悲伤,很想见到他。
张嬷嬷大骇:“这可了不得,映春,赶紧找人去请叶郎中来。”
“不不不,我没事……”七姜赶紧阻拦,说道,“我、我没事的,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张嬷嬷不答应:“有病不能不看,讳疾忌医使不得。”
七姜抓着嬷嬷的手说:“嬷嬷,我没有病,我自己知道,我真的知道。”
不等映春去找人,就有丫鬟找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四夫人气疯了,一路从沁和堂跑回去,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早没影了。”
张嬷嬷冷声道:“你们收敛些,不要在外头轻狂,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
说罢,又低头仔细看七姜,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关切地问:“真没事吗,心口还疼吗?”
七姜使劲摇头:“不疼了,不疼了。”
此刻,秀景苑内,气疯了的四夫人,将儿子屋里的摆设器皿砸得稀碎,坐在椅子上,想哭却又憋不出半点眼泪。
追出去的下人无功折返,跪在门外说:“小的们跟丢了,实在不知道哥儿去了哪里。”
四夫人说:“再去找,他还能离开京城吗,就是翻遍整座京城,也要给我找出来。”
下人问:“是否要派人禀告大老爷?”
四夫人冷笑:“不必了……”
有些话,她没当着下人的面说,可心里明白,她丢了儿子,老大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这么多年,韩子淑下不出个蛋来,做大伯的不闻不问,他根本就不关心四弟的香火,恐怕早就想把他们孤儿寡母撵出去。
玉颜从门外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弯腰捡起一幅画,无奈地叹息。
四夫人抬起阴鸷的双眸,冷声道:“我一直以为,是玉颂那贱丫头命硬,如今看来,却是你。”
玉颜平静地卷起画轴,过去的三年里,受尽甄家的羞辱折磨,这辈子什么难听的话,都伤不了她了。
四夫人摇摇晃晃走到女儿跟前,双眼猩红,含泪怨怼:“你爹死了,你出嫁男人死了,回娘家来,又把你哥哥赶跑了,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们兄妹俩,是我的现世报吗?”
玉颜看着母亲,淡漠地说:“娘,你才是我爹的现世报吧。”
“畜生……”四夫人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女儿的面上,“给我滚出去,我不养你这个扫把星,你给我滚出去,滚!”
玉颜放下画轴,欠身道:“您省点力气,别把自己急出好歹来。”
离开兄长的房间,再次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巨响,伴随着母亲凄厉的哭声,玉颜的心,也跟着碎成了粉末。
她这辈子,没有指望了,摊上这样的娘,还有什么资格走到何世恒的面前,司空府如此高贵鼎盛的家族,她从头到脚都配不上。
是她不好,是豆蔻年华小儿无知,是那要不得的红鸾星动,是她错了。
“姐姐……”玉颂从角落里冒出来,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十四岁的姑娘,眼底毫无光芒。
“放心,大哥不是不要你了,他们走得急,一时还顾不上我们。”玉颜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温和地说,“姐姐会护着你,还有二嫂嫂。”
玉颂含泪问:“姐姐,你也挨打了吗?”
玉颜摸了摸半边发烫的脸颊,笑着摇头:“不妨事,她自己也手疼。”
此时,上官清带着丫鬟从院门外进来,向玉颜欠身后,就命丫鬟带她去见四夫人。
“清儿。”玉颜出声,将她拦下,上前道,“你婶婶这会儿正烦闷,不愿见人,有什么事,你同我说便好。”
上官清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太太派我来看一眼,担心四婶婶,也想知道大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玉颜说:“稍后会派人向老太太禀告,你先回吧。”
上官清眼底掠过几分挑衅:“姐姐回家养身体,安心凝神才是,家里的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妹妹会替老太太和婶母分忧。”
玉颜冷声道:“这太师府还是姓展,妹妹别搞错了。”
上官清含笑道:“妹妹不曾搞错,怕别是大姐姐您搞错了。”
玉颜明白,这丫头是说她虽然姓上官是外人,可自己这个姓展的,也不是什么嫡系的大小姐,她们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体面些。
玉颜坚持道:“姑娘回吧,有什么话,稍后就派人禀告老太太。”
上官清微微欠身:“那就麻烦大姐姐,我先告退。”
待这丫头走远,玉颜回眸看向母亲的屋子,大哥昨晚显然是被人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