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昭成帝驾崩的日子也是在冬天。
在临终之前,这位功绩卓越的帝王最后只见了太子一人,因而除了太子,谁也不知道他最后的遗言是什么。
索性太子是早早就立了的,比起前两代,新帝登基的章程定得十分容易。
在漫长的丧礼、葬礼以及祭礼之后,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因在国丧期间,新帝吩咐了一切从简,各项仪式规模就只比昭成帝当年登基时候稍稍降一成就行,不用再另行打算。
新帝登基之后,改国号为乾清,当年即为乾清元年。
已然从东宫迁往坤宁宫的原太子妃徐氏,听闻皇上在太宸宫中不吃不眠,一直将自己关在宣居殿中,看着先帝留下的书籍册子,久久未传出声响。
她心里担忧,便拿着正好整理完有关于后妃册封的章程,前去太宸宫求见皇上。
因着几月各种大典,即使是刚刚成为皇后的徐氏也很久没见着景谌的面了,故而乍见着他脸色苍白,胡茬长满了半张脸,原就清瘦的身形又瘦了一圈,形容微微透着些许狼狈,仿若无力地靠在宽大的紫檀圈椅上,左右两边的桌几上堆了两大摞装订精美的册子,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差点就回身叫太医了。
还是景谌及时反应过来,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朕无事,皇后有话进来说罢。”
徐氏犹豫了一瞬,侧身让身后跟着的宫人都守在门外,独自走了进去,“妾见过皇上。”
景谌的目光落在膝上摊开的书页上,“起来吧,皇后找朕可有什么事?”
徐氏愿还想着以册封后妃的话题开口,可如今见着他这般模样,心里的担忧便压不住了:“几日不见,皇上又消瘦了许多,您初登帝位,便是有政务繁忙的时候,也该多顾惜龙体啊。”
“你放心,”景谌不以为然,“朕知道分寸。”
这一句话出来,徐氏也不好再劝下去,视线下意识地随着他一起落在了那本册子上,不由好奇:“这是什么书?能引得皇上这般全神贯注、手不释卷?”
景谌神色缓和了一些,温声道:“这是母后陪伴于父皇身侧二十年来,每年献给父皇的万寿节贺礼。”
“哦?”徐氏心中好奇更甚,昭宣太后在世时,谁也不知道她送给先帝的寿礼是什么,那时候不是没有嫔妃嫉妒之下当众出言询问过,偏偏此次都被先帝解围,还道昭宣太后的寿礼他十分满意,年年如此,引得世人愈加好奇不已。
碍于身份规矩,她不能倾身凑近,只是从现在的位置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小幅色彩明艳的画。
景谌倒也没瞒着她的意思,低垂的眸中浮现出点点怀念的柔和之色,笑道:“这上头画的都是母后与父皇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每年万寿节时,母后就会挑这一年中她和父皇相处时候的情景画作一幅幅连环画似的册子,一颦一笑皆跃然于纸上,是母后独有的画风。”
他这会儿看的这页就是他刚出生的时候,娘跟父皇争着为他取乳名的场景,令人看了忍俊不禁,回味过来确实满满的温情暖意,余韵无穷。
徐氏有一瞬间的愕然,接着便是深深的感佩,昭宣太后真不愧能得先帝这般爱重,这样灵巧的心思,其中脉脉情思能生生将人绕在里头,挣都挣不开。
她柔声道:“母后果真是性情中人。只是既然是母后的遗物,不应该随着先帝入陵么?”
景谌轻轻将手上的册子合上,微叹了一声:“父皇舍不得将母后的心血付之一炬,徒留在地下销声匿迹。”
他脑海中响起父皇临终前,在紧紧攥着他的手厉声命他保证统领好大周江山,做一立身正行的明君,随后略微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着几摞画册上,轻声笑道:“你把你母妃素来爱看的话本游记随朕下葬……至于这些画册,就留在着宣居殿中吧,还有朕为她画的画,都留着,你母妃说要作传家宝……”
从他的眼中,景谌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意。
将它们留在宫中,传于后世子孙,源源不断地在记忆中相传,就好像父皇和母后也同样永久地活在这世上一样。
徐氏恍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的感叹掺杂了一丝钦羡,先帝对于昭宣太后实在是情深意重。
“对了,皇后,你今日来找朕可有什么要事?”
徐氏骤然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端庄温婉的笑:“妾拟定好了后宫封妃的章程,特来请您过目。”
景谌淡淡道:“不用,你既然是皇后,这后宫中便是由事,就照你定的来吧。”
徐氏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妾谢过皇上的信赖。”语罢,想起一桩事来,有些犹豫着说,“这旁人也就罢了,只是乔妹妹的位分,妾暂且定了妃位,就是不知皇上要不要赐个封号?”
这个乔氏是在先帝那会儿的最后一届选秀上被选入东宫的,从名分上与太子是表兄妹的关系,情分自然不同,再加上她的长兄正是远在西北的乔斌乔将军。
徐氏起初还提心吊胆,生怕昭成帝或者太子因着昭宣太后而对乔氏另眼相看,所幸太子虽然对她有些照顾,但也仅限于吃穿住行等小事上,论起宠爱来倒是平平,先帝更是冷淡,把人送进来就没再过问,徐氏这才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