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景宫正殿
嘉贵嫔一袭桃红绑袖的千步莲花珍珠舞裙, 素手绕软纱,皓腕柔转,如一朵轻云刚出岫。白雾烟笼间, 回身举步,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肩若削成, 腰若约素, 娉婷盈娆, 媚染多情。
映杏托了盘官绿色绉纱香巾在旁侍立着, 直到见嘉贵嫔定住身形, 又收了动作,才上前用香巾轻轻为她拭汗。
“主子,您如今不便再日日练舞了。”她委婉劝道。
嘉贵嫔径直给自己到了被水,抬手优雅地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道:“本宫当初就是凭这身舞艺才入了圣眼,怎么能忘本呢?”
“可您如今……”映杏面露担忧, 终究顾忌着隔墙有耳, 将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道, “您万不能露了破绽, 反叫旁人拿住了把柄。”
“你少操那份心,”嘉贵嫔斜眼瞪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家主子我的把柄全攥在一人手中,便是为了防本宫突然反水把她出卖咯, 她也得帮本宫好好守着这些秘密。”
她侧身坐在铺了织锦花卉椅垫的圈椅上,慵懒地靠着扶手:“映梨那丫头,怎么样,打算招了么?”
映杏双手交叠于腹前,恭敬道:“回主子的话,映梨已经关了四日,滴水未进,但还是那样,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你就没给她用刑?”嘉贵嫔抬眸看她,隐有不悦。
映杏踌躇道:“宫中动用私刑乃是大罪,奴婢……”
“本宫现在身上的罪名还少?”嘉贵嫔讽笑着反问她,见映杏诺诺无言又觉得没意思,扬了扬手,“罢了,左不过就那人安的定心丸,查出来也无用。”
映杏闻言,面上不由浮现出几丝愁绪:“主子,如今宫中流言四起,原本简贵妃一事已令咱们怡景宫被许多人盯上了……这回,怕是更不好脱身。”
想想上回在宫中与鬼神、巫蛊扯上关系的庄贵人是如何结局,她就一阵心惊,越想越觉得恐慌。
“怕什么?”嘉贵嫔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手慢慢拂上小腹,语调婉转柔媚,藏着微不可闻的冷意,“这不就是给本宫备着的护身符呢?”
映杏一怔:“主、主子,您、您真有身孕了?”她一时又是震惊又是高兴,“奴婢这就传太医来给您诊脉!”
她步子才迈出去,就被嘉贵嫔喝住了:“你急什么!”她凤眸一凛,见映杏停住了脚步,随即道,“就算本宫真的有孕,谁说要好好留着他了?”
她不笑的时候,美艳的眉眼间便有着几抹英气的锋芒。
映杏结结巴巴地回:“主主主子?”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宫中妃嫔个个期望着自己能怀个龙嗣,听主子的意思,怎、怎么好似还不想要似的?
嘉贵嫔不理会她的骇然,垂眸轻抚着一点动静唯有的小腹,低声道:“本宫是一着不慎,才上了贼船,原本以为是合作双赢,到这时候本宫才明白过来,本宫这是送上门给人利用呢,可不是傻透了?”她轻笑一声,透着说不尽的黯然自嘲。
早在她给简贵妃传去那封信,将宋婉仪腹中的龙嗣冠以刑克之名,人家就打量着拿她当替罪羊呢,要不然怎么话一说出去,人六皇子就出了事?嘉贵嫔想想,连她琢磨着都怀疑自己,更何况其他人?
如今宫中谣言纷纷,一旦皇上或者皇后细查,抽丝剥茧,最后也只能查到她身上。
嘉贵嫔心知那人的手段习性,她不可能相信自己落网之后不会把她一道儿供出来,因而嘉贵嫔等了几日,未见半点消息,一方面感叹她行事谨慎,另一方面也不免心生疑窦,偷偷让柳家特意为她准备、尤擅医术的映枍为自己诊脉,本想着她别也给自己下了什么毒/药方便控制威胁,没成想倒得了个意外之喜。
嘉贵嫔这才恍然大悟,她一开始算计的没准就包括了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暗地里一查,果不其然,从贴身伺候的映梨住处搜出了两包袱的精美首饰,也难为这么小心,款式简约小巧,可仔细一看,上头素素点缀着的那颗珍珠却是浑圆莹润,十足上好的成色,更别说玛瑙红玉的手镯、银漆镶金的钗环,明面上看着都不起眼,细细一查才能觉出其中奥妙来。
好一副玲珑心窍!
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忌惮,嘉贵嫔明白,若她身上的罪名不除去,就算这孩子能生下来,有她这个生母在,日后在宫中也是步履维艰、难以出头,既如此,倒不如破釜沉舟,还他们母子一个锦绣未来。
孩子……算她这个当娘亲的对不住他。
映杏心中怅然,目光不舍得落在自家主子的小腹上,迟疑着开口:“主子,是想陷害那位……么?”
“在本宫没弄清她实力深浅的同时,不能与她为敌。”嘉贵嫔思忖过后还是冷静地说道,只是话语间难免有些不甘,“简贵妃那儿既然瞒了那就先瞒着吧,随她把怨气往宋婉仪那儿发,让本宫得些清净也好。”
“至于这孩子……”嘉贵嫔话音一顿,沉声道,“现在宫中的谣言也不确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本宫担心怡景宫会被牵扯进去。”毕竟她起先传给简贵妃的信如今也不能说全然安全了,所以,她必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能名正言顺迁怒宋婉仪及其腹中龙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