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嫔,庄贵人所言,你怎么看?”
乔虞正打量着许知薇是何方神圣呢,自认已经是十分低调了,哪想到还能得皇帝亲口点名。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刀,她不自觉地抬头,只见皇帝侧身椅在正方靠枕上,手上安定地转悠着手上的扳指,像是随意地点了一人,眼神轻而淡地望过来。
暗叹一声,乔虞垂眸,恭言道:“请皇上、皇后娘娘允许妾看一眼庄贵人丢失的那枚锦囊。”
那块锦囊正是皇后身侧的林嬷嬷拿着,闻言犹豫地看了眼她,皇后刚要开口,就听皇帝先她出声:“拿去,给乔嫔看看。”
皇后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见林嬷嬷已经端着托盘向乔嫔走过去,面色一暗,看向乔虞的目光中隐含深意。
乔虞凑上前,轻嗅了嗅,神色慢慢苍白了起来,眸光颤动,透着些许惊吓:“妾、妾好像闻过这个味道。”
皇帝问:“在哪儿?”
“妾先前选了一对粉彩釉的瓶子作为给简贵妃娘娘贺寿的献礼,妾仿佛,在上面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去问问,乔嫔的礼在哪儿,”皇帝侧首吩咐张忠,“找出来。”
“奴才遵命。”张忠领命退下,过会儿,手上端着一个红色锦盒弯腰小步呈献至皇帝面前,“皇上,这便是乔嫔娘娘给简贵妃娘娘的献礼。”
“拿过去给孟太医看看。”
“是。”
孟太医打开锦盒,拿出了瓶子细细查看,方拱手回报:“禀皇上、皇后娘娘,这对彩釉瓶上确实有凤仙子花与莪术、蒺藜子的药末,且其药量和药性,皆比锦囊中的要强上不少。”
闻言皇后担忧地询问:“那简贵妃可有触碰过?”
随着张忠一起出来的陶嬷嬷恭敬回道:“主子身体不适,现下喝了孟太医开的药,已经睡下了,还未来得及查看各宫主子的贺礼。”
“幸好幸好。”嘉贵嫔松了一口气,赞道,“贵妃娘娘果然是避祸就福,命有贵人。”一双凤眼含媚多情,婉转投向皇帝,显然是喻意简贵妃的贵人是皇帝了。
“那乔嫔寿礼中的凤仙子花药粉到底是谁放的呢?”杨容华疑惑开口。
“妾也不知,”乔虞略思索了一会儿,皱眉不解道,“妾从将瓶子放到锦盒中,就一直放在明瑟阁的书房内,应当没人动过的。”
“那不是乔嫔宫里出了奸细,就是……”陆婕妤微微一笑,纯然道,“乔嫔有心害贵妃娘娘了?”
“妾不敢,”乔虞既惊又慌,急急出声道,“妾绝无要害简贵妃娘娘的心,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行了,”皇后娘娘语意微凉,“庄贵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是罪妾去明瑟阁拜访乔嫔是偷偷放的,”庄贵人面无表情,木讷出声,忽而抬目望向皇帝,庄重地行了个大礼,“罪妾自知罪孽深重,恳请皇上念及妾有幸伺候您一场,不要迁怒庄家上下,罪妾愿以薄命为祭,诚愿简贵妃娘娘与小皇子平安康建、皇上福寿万年、大周国政昌隆。”
她语速极快,话音一落,就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飞速起身向梁柱撞过去。
“快!拦住她!”
“庄贵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乔虞怔然出神,一团血色突然炸裂在眼前,她忙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庄贵人死前瞪大的、沾染了血迹的双眼,执着而苍白地盯着这个方向。
喉管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缺氧,庄贵人的影像渐渐模糊,眼前瞬间变成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渊。
“虞儿!”
只听见一声惊唤,乔虞感觉身体有些无力,虚软地倒向了那个黑渊,然后慢慢地,彻底浸没。
……
乔虞的思维开始慢慢清明起来,目之所及还是一片黑暗混沌,像是逃不开的暗网,牢牢地将她锁在其中。
有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热宽大的触感带着依稀的痛感从手心传至脑海中,仿佛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亮。乔虞拼尽全力挣脱出去,眼前在模糊的亮光后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床帏映入眼帘。
她回到了明瑟阁。
明白这点,乔虞才缓缓放下心来。
“虞儿,你醒了?”皇帝坐在床边,正巧见夏槐端着热水进来,绞了帕子要给乔虞擦脸,他伸手接过,“朕来吧。”
夏槐怔愣了一秒,忙应声退下:“是。”在旁边侍候的时候,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主子,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听见有人说话,乔虞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茫然的望过去:“皇上?”
“是朕,”皇帝温言应道,面上的线条似乎都放柔了,拿着热帕子轻轻地替她拭去额顶的汗水,“头疼么?先躺一会儿,别急着起来。”
乔虞听不大清楚他说的什么,短暂得思绪模糊之后,庄贵人死前的景象又闯入她的脑海。
事实上,她见过的“尸体”不少,前世拍摄战争片的时候,满地断指残臂的血腥场景,她甚至还在里面躺了一天。但只有真正见识过死亡的人,才明白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生机一点一点湮灭的惊惧骇人,这个过程,比“尸体”本身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