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句:“亏得你肯跟个丑八怪来往,赢了我又能怎样,他丑成这样,你也不嫌丢脸,啧。”
令窈踢中他膝盖骨,踢完一边,又快速踢另一边,力道狠重,踢完就跑,牵住少年往前奔。
身后的喧闹抛之脑后,华晟的叫骂声和郑家随从的呼喊声全被掷进风里。
“别听他胡说,你才不是丑八怪。”她边跑边安慰他,语气认真:“况且人的相貌并不能决定一切,生得好看或许能讨人喜欢,但要令人心悦诚服,只能靠聪明才智。交心凭心,不凭容貌。”
“嗯。”
“你日日戴面具,每日换一张,日日有不同的脸,多好玩。”
“嗯。”
令窈停下来,狐疑他怎么就只说一个字,莫不是此刻躲在面具后面流泪?
他年纪尚轻,遭逢巨变,被人戳中痛处,伤心流泪也是情理之中。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也许她说的越多,他越觉得伤心,倒不如请他吃茶。
穆辰良一颗心跳得极快。
七月初的太阳,耀眼灼热。
他被人牵在手里,耳边一句句温言软语递进去,直达心底。
小姑娘肌肤胜雪,双颊被光照亮,仿若晕红桃花瓣,她踮起脚仰面对他,一只手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具边缘摩挲。
她说:“你莫要难过,只要你在临安一日,我日日请你吃茶,可好?”
怎能不好。
他好得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
原来藏在面具后的好处如此多。
她不骂他了,也不嫌他了,她甚至会说好话安慰他。
穆辰良痴痴问:“你说交心凭心,我若用心,你能同我交心吗?”
“知心人难求,若你知心,我定能同你交心。”
“一言为定。”
至黄昏,两人在城门口告别。
穆辰良反复确认下次吃茶的日子,令窈笑道:“你再问,我就不去了。”
穆辰良立马闭嘴。
郑嘉木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催促:“四妹妹你快些上来,我们该回府了。”
令窈将鸳鸯花灯还给穆辰良:“待你找好下榻的地方,记得写信告诉我,若你找不到心仪的屋宅,我可以请我家里人替你找。”
她握过的灯柄仍然残余体温,穆辰良提着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郑家的马车离去。
直到郑家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穆辰良仍未离去。
这一天,过得太快,如梦一般。
三七现身:“少爷,有两个人跟着你,已经被我打晕。”
穆辰良取下面具,恢复素日贵公子的倨傲张扬姿态,俊美眉眼透出冷漠:“谁家的人?”
“好像是城西华家。”
穆辰良冷嗤,眸中笑意未达眼底:“定是他家大少爷不甘心输给我,所以才派人尾随。”
三七忍不住笑起来:“不自量力。”
穆辰良抚摸面具,语气淡淡的:“他还说我丑八怪。”
三七一愣,急忙安抚:“华家大少爷不长眼——”
话未说完,他望见穆辰良面上闪过一抹愉悦的笑意,似乎想到什么开心事,低喃:“其实被人喊丑八怪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得到她的安抚。”
三七以为自己看错,还要再看,穆辰良已经往前走。
三七跟上去:“少爷?”
穆辰良:“速速找一处合适的院子买下来。”
“啊?”
“以后,在郑府时,我是穆家少爷,但在外面时,我就是名不见经传的丑八怪。”
三七凝噎。
丑八怪?少爷怕不是疯了吧?
华府。
随从战战兢兢将跟丢的事一禀,华晟果然大发雷霆。
“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华家大老爷正好进门来,听见这句,问:“你又让他们去做什么坏事了?”
华晟掩声:“没什么,找个人而已。”
华家大老爷:“你找人作甚!定是要滋事!”
华晟解释:“人我又没找到,就算想滋事,也没办法啊。”
华家大老爷拍他脑袋:“最好如此,否则被我知道,你又闯了什么大祸,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华晟赔笑。
就算他华晟寻到人痛揍一顿,又能怎样。他忌惮一个郑令窈,难道还要怕一个外乡来的小子吗?
一月后。
华家大老爷接到文书,华家再次被弹劾。
主导这次弹劾的人,不是朝中言官,而是穆家的人。
此次弹劾的罪名不重,旨在提醒华家谨言慎行。
华家大老爷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个小小的华家,出了临安无人听闻,怎么会得罪穆家这尊大佛?
八月末,又是一年鸣秋之宴在即,南康泽的帖子送进碧纱馆。
书信上并无过多言辞,只问了一句:“准否?”
令窈写下一个大大的“准”。
鬓鸦在旁边笑:“只是不让他家办去年的鸣秋之宴而已,又没说不让办今年的,南世子何必巴巴地写信来问。”
令窈将信用红蜡封好:“他这叫谨慎。”
鬓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