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子上搭满了简易棚。何家也不肯落后。要保命。
材料是常胜弄来的。
牛毛毡做棚顶,毛竹搭架子,地上铺苇席子。也搬床进来。家里重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挪进来。坝子上的大棚就是暂时的家。
唐山一震,惊动全国。没人敢掉以轻心,关于地震的传言什么都有。但地震的不可测性,迅速性,却让人们产生恐惧。
地震当天下午四时,淮南矿山救护队就乘飞机赶到唐山。同样作为工业城市,淮南对唐山的遭遇深切同情。
八月中旬,根据上级安排,淮南第一矿工医院接收治疗唐山地震灾区伤员84人。一些关于地震的细节不胫而走。
“说是下半夜,都睡觉呢。”酱园厂减产,暂时停业。美心在家照顾孩子和老人。“躲都躲不及,几十万人,哗啦一下就没了,人真没意思。”家丽肚子更大了些,不能沾地,怕太凉对胎儿不好,所以通常坐在床上。建国去古沟支援,还是周末会案例一次。
为武家的事,家艺依旧不理家文。家欢她也懒得理,所以只能和小玲、家喜说话。
两个小的根本不懂什么是地震。整日在坝子上欢跑,只当是一次夏季放风。
汤家也住在坝子上。离何家不远。为民装了义肢,但还是要借助拐杖。上坝子不是很方便。早晨和傍晚,秋芳会在坝子上散步,偶尔遇到家丽,两个人并排站在河边,看长河落日,倒是难得有几分诗情画意。
生死突然逼到面前。秋芳和家丽都更看开了些。就这么过吧。生要十月怀胎,十几年教育,死呢,一瞬间的事。
还计较什么。
家丽看着秋芳的肚子,“你月份大,你先生。”
“你比我也差不了几天。”秋芳笑说。
家丽随口说:“这俩孩子真该结拜,地震生的,又都在坝子上,缘份。”
秋芳点醒她,“结拜?你怎么知道俩个都是男孩,或者两个都是女孩?”
家丽恍然,“如果是一男一女,反正我同意他们做夫妻。”
秋芳道:“别乱说。”
“怎么是乱说,未尝不可。”
“两家的仇你忘了?我公婆能同意?你爸妈能同意?”
家丽高声地,“多大的仇?再说等这两小的长大,也就该我们当家做主了,只要孩子们自己有感觉,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秋芳故意撇嘴,“哎呦,我可没能力做我公公婆婆的主。”
“人老了,就不一样了。”家丽说,“你们家那幼民能靠得住么?还有老三振民,老小。老小一般最自私,你这么贤惠,以后他们二老还不是靠你养老送终。既然靠了你,你说话到时候自然就有分量。”
秋芳笑,“你想得真远。”又说:“那要是建国不同意呢?”
“他敢。”
两个人正说着,幼民拉着振民从后头上来。家丽连忙闭嘴。幼民对秋芳,“大嫂,振民想吃冰棍。”
秋芳停了一下,不含糊,“多少?”
“一毛。”幼民伸出一根手指。
家丽戳穿他,“冰棍五分钱一根。”
“我也想吃。”幼民怪笑。秋芳不多问,掏钱,给他了。家丽不满秋芳太过仁慈,“就这么给?”
“不是什么大事。”
“公婆知道么?”
秋芳摇头。
“那你好人做到黑豆地去了。”
“无所谓了。”
“起码要让为民知道,这零打碎敲的,多了也可观,一个月才多少。”
秋芳笑笑,没说话。
幼民拿了钱,便带着振民去买冰棍。拿了冰棍,在路上走。迎面遇到家欢,她问:“冰棍多少钱一个?”幼民揶揄,“你不会连冰棍都没吃过吧?还问多少钱一个?老价格,自己想去。”家欢刚问美心要钱失败,心里正有气。冲上去要打幼民的冰棍。落地沾灰就不能吃了。幼民拉着振民一闪,得意又轻蔑地,“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抢过去就能吃?做梦呢吧。”说着,用舌头囫囵个把冰棒舔了一遍,怪笑,“还吃不吃?给你?穷样!”
家欢受了侮辱,简直要奋起。秋林拉住了她,“别打了。”家欢回头看他,诧异。“我这还有钱,够两根。”话音落,秋林果然去买了两根冰棍,自己一根,家欢一根。
忽然受到如此礼遇,家欢不适应,还有点不好意思。在她的印象里,好东西,没有送上门来的,都要拼要抢的。
“谢谢……”她嘟囔一句,声音很小。她还没太学会感谢。“回头钱还你。”
秋林不当回事,“不用。”
“你也住在坝子上?”家欢问。
“搭了个小棚子,我妈不愿意住坝子。”秋林说。是,刘妈在坝子上住了两天,又回去了。她的意思是,死也要死在家里。并且打心眼里认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危险。”家欢危言耸听,“地震知道么?”
秋林笑笑。当然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几个关于地震的秘密。”家欢投桃报李。吃了人家的冰棍,总得回馈点什么。
“秘密?”秋林好奇。两个人在坝子上坐着,对着淮河。
家欢忽然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