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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今晚我陪你。”
“不用不用,回去吧。”家丽心里有一盘棋。
家欢哦了一声,又说:“太冷,姐,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不用!”家丽连忙阻止。
家欢不知其中玄妙,就说要走,一转身,却想起来伞落在窗边,又回去拿。为民蹲久了,腿受不住,不禁调换双腿承力点,头自然从窗口露出一丁点。
家欢眼尖,“什么人?!”辨认清楚是人的头皮,立刻用伞柄敲打,并尖叫,“色狼!色狼!有色狼!”
为民不得不战略性撤退。
护士被惊动了。进来问情况。家欢非说有色狼。家丽忙解释:“我妹看花眼了,没事没事,老四,快回去吧,别磨蹭了,回去吧。”
“刚才明明有个人。”
美心进门,家欢把情况及时告诉了妈妈。
美心也觉得奇怪,医院里都是病人,病房里除了家丽,又都是老年女人,哪来的色狼。
“妈,别听老四瞎说,累了一天,眼花了。”
美心没再多问,差遣老四回家,这晚,她陪家丽,任凭家丽说多少个不用不用,她还是一意孤行。明天就出院了。她打算在最后一刻尽一点做妈妈的责任。
“想吃什么不?”美心温柔地。
“妈,真没事。”家丽忧心忡忡。
出院住家里,天天有人。家丽顶多由妹妹扶着,在院子里坐一会。暑假,家文、家艺、家欢都在家。小玲刚开始学说话,咿咿呀呀,还说不出什么正经词儿。老有同学来找家文玩,家文出门了。上次跳皮筋失利后,家艺也不再征战皮筋界。她老想着学艺术,最大的梦想就是跳红色娘子军。
可现实是:她和家欢必须带老五。老太太吃完饭串门去了,没带老五去。常胜这一向回家还是晚。大老汤休病假,他稍得喘息,但局里收的鸭毛鹅毛到夏天尤其要注意,一不小心臭掉,属于“重大损失”。因此,他也多在仓库忙活。同样的麻烦也在等着美心。酱园厂夏天也需要保卫酱油缸。不怕变质。倒怕那种小飞虫“绿豆狗子”钻缸里,一个虫子坏了一缸汤。得人看着。
水池边,家艺和家欢在追悼那块丢失的玉兔牌半透明皂。有了共同的记忆,她们又是一体的了。
所谓鹤蚌相争,肥皂逃生。
家欢手顶着腮帮子,“唉,你说这大夏天要是能用玉兔牌香皂洗个澡,那应该有多舒服。”
家艺道:“还不是你喇强(土语:好强)。我洗,你也非要洗。”
家欢说:“三姐,能不说这个么,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可惜。”
“可惜大姐摔了,在床上躺着,下个月有没有工资还不知道呢,有的话,我们再求大姐买一块。”
老五小玲蹲着玩水。家欢阻止她。
“老三,你说爸妈会不会再要一个小孩?”老四家欢突发奇想。
“再要一个?还嫌不够乱?已经五朵金花了。”
“他们想要男孩。”
“那就不知道了。”家艺不太关心。
家欢问:“假如爸妈再要一个孩子,你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奇妙的问题。家艺没考虑过。但不妨碍她现想。
“你呢?想要弟弟还是妹妹?”老三反问老四。
“肯定弟弟好一些。”家欢不假思索。
家艺道:“如果是我,就想要妹妹。”
“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妹妹了么。”
家艺这才说:“老四你就是傻。”
“生妹妹就聪明?”老四脑子转不过来弯。
家艺慢条斯理说:“我问你,假如爸妈生了个弟弟,这个弟弟在咱们家的地位怎么样?”
“那肯定高,是大宝贝。”
“生了妹妹呢?”
“那不高。”
家艺点了一下家欢脑门,“那不就得了,生了弟弟,我们等于都降了一级,成为家里不重要的人,但如果是妹妹呢,跟我一样,平起平坐,只有先来后到的区别,都是姐妹,没有等级的差别。”
家欢若有所思,“是有点道理。”又说:“可我们国家是男女平等。”
家艺哼了一下道:“是男女平等,的确平等,也提倡平等,可在咱爸妈眼里呢?哪头轻哪头重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人嘛,总有偏好,你喜欢枣子我喜欢桃子,爸,他就是想要男孩。但是,有了男孩就是对我们不利。”
家欢忙道:“三姐你真聪明,那还是女孩比较好。”
家艺双手合十,对着弯弯的月亮。这日是农历月初。适合许愿。“保佑是女孩保佑是女孩保佑是女孩……”家欢连忙跟着姐姐念念有词。仿佛两只狐狸在对着月亮修仙。
啪的一下。
整个北头瞬间陷入黑暗。
跟着是孩子们激烈的叫嚷。
有人喊:“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