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怅惘的叹了口气:“就如你我之前出门, 便是连同一个马车也坐不得, 我的丫鬟跟着我这样久了, 见得也不少,可骨子里的观念却依然根深蒂固, 男女有别。师父师兄待我这样好,我若是恢复女儿身,日后想要经常过来也不方便。”
建安帝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就连他, 之前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对郁秋也是怀疑居多,不仅派了人暗中查探底细,私心里也不觉得这女子能掀出什么风浪, 所以才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跟她进一步接触, 也是慢慢的相处得多了,心绪才开始转变。
建安帝倒不至于就是大男子主义, 只是他从前所见的大多数女子, 都是困守内宅,相夫教子, 甚至为了争夺丈夫的宠爱而手段频出,哪怕有些心计谋算厉害的, 可最终所求,也多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过他也不敢小瞧女人。
建安帝当年并非嫡出, 他母妃就是死于宫斗, 被人陷害而死, 之后他被抱到了当时无子的皇后膝下,建安帝时年不过七岁,曾经也和皇后亲近过,可后来却意外得知陷害他生母的人里,也有皇后的一份,她没有自己出手,但却在其中推了一把,如此,建安帝硬生生隐忍了多年,直到建府,后面又被立为太子,一步步登居皇位。
然而因为他之所以能够继位,也借助了皇后养子的身份,皇后的母家也是出力不少,因此建安帝甚至不能杀了她为母报仇,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为他母妃翻案,那个幕后黑手自然是被处死了,太后终究也没讨到多少好,毕竟她没有亲子,所求不过是最高的权利,可是建安帝把这一切揭破,她想要的自然也得不到,甚至为了保命不得不退居到山中修佛,不再过问世事。
到了建安帝这个位置,其实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太后到底没有直接害死他母妃,还养育了他十多年,甚至于没有她,建安帝在当年的夺嫡一事上肯定艰难许多,一个无母的小皇子,能不能在这吃人的宫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总而言之,因为当年的事,让建安帝在女色上并不如何上心,也是他的心性甚坚,这也难怪,能够在激烈的夺嫡战中夺到最后胜利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动摇。
建安帝之前和郁秋相处,之所以曾经有过一点轻视,一方面是世俗所限,但更多的却是基于对自己的强大自信。
可是如今,见到郁秋这副模样,建安帝心里却不由生出些怜惜,不舍得再为难她,便道:“是我唐突了,就当是个玩笑话吧。”
他再没有一刻这样清楚的意识到,郁秋是个极特别的女子。怪不得那天,他想和她乘坐一辆马车,她的丫鬟不过一句话,郁秋的态度就变得那样僵硬。可她维护自尊的方式,既不是强出头贸贸然应下他的请求,也不是温顺的按照一般女子那样从此冷下对他的态度。
她选择了自己去学骑马。建安帝一点也不怀疑,等下回遇到同样的情况,郁秋绝对会选择和他一起骑马出行,如此,自然也就不会有那样的尴尬了。
郁秋诧异的看着他,忽而弯唇一笑:“好。”
这个笑容有别于郁秋一贯的洒脱气度,有种特别柔软的味道,她本就是个美人,即便是男装也格外俊秀,可这一笑,却模糊了男装时所带上的英气,建安帝看着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穿着女装时的美艳倾城。
让他的心莫名的有些触动,他的手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想要什么呢……建安帝克制的把手握成了拳,觉得掌心一片灼热。
两人又在山上转悠了许久,等到天擦黑了才回去,这山中环境清幽,天气宜人,实在是养人的地方,郁秋打算这回多住两天。因为建安帝教了她骑马,郁秋也打算给他做顿饭感谢一番,便约好了隔天建安帝等人再上山的时候顺便带些食材过来。
建安帝好笑道:“是你说要请我用膳,却要我来准备食材,这算什么请客的道理?”
郁秋看出他只是玩笑,便也不在意,只是说:“大不了等回了庄子再请一次就是了。”
建安帝本就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闻言心满意足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两人说完了话,郁秋想着夜里下山到底不方便,就没有多留建安帝,不想才送到门口,太岳就走了过来。
“子非,你师兄正在给那两只小狗崽,他粗手笨脚的,你去给他帮把手。”
“师兄才不笨。”郁秋看了太岳一眼,反驳了一句,但也应下了去帮忙的事,便和建安帝说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后院。莫问那样细心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求助她,太岳之所以那样说,肯定是有话想和建安帝说,故而随便找借口把她支开一下罢了,郁秋心里清楚,却不想探听什么,有时候做得太多,才容易让人起疑。
她相信太岳就算早看出了她的目的,也不会在建安帝面前拆穿她,一方面是没有证据,一方面,是她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出来的感情,太岳这个老头平时虽有点不着调,但有一样,他和莫问也是一脉相承的,他们都重感情。
郁秋都能看出来的事,建安帝自然也不会不知道,见郁秋的身影走远了,他才对太岳道:“劳你送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