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看了聿风一眼,刚迈开步子,却被一把拉住。
“你们终于来了。”院中人忽然开了口。
那声音沧桑沙哑,仿佛饱经风霜,带着丝丝疲惫。
千羽一愣:“你在等我们?”
灰衣人缓缓转过上半身,一头灰白长发轻轻荡开,千羽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那张脸容颜枯槁,一只眼浑浊无神,另一只隐藏在皮质眼罩下。眼罩边缘延伸出深深浅浅的疤痕,像是陈年旧伤,有些诡异狰狞。
千羽盯着他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就是你引我们去葬龙树的!”
聿风上前一步,将千羽牢牢护在身后,眉眼冷了几分:“阁下这么做是何用意?”
千羽探出半个头,默默观望。
“我本意是想将你二人送出结界,哪知道你们却被迦叶帝兰拉入了梦境。”
灰衣人说着瞅了眼聿风:“你能保持清醒我倒不意外。”
又看向千羽,眸中带着探究:“倒是你,一个三阶玄灵师,为何进了迦兰之梦,还能保有神魂?”
千羽皱眉:“什么意思?”
灰衣人不答,慢条斯理倒了三杯茶,抬手示意:“坐。”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石桌边坐下。
千羽问道:“前辈,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人看起来深不可测,她可没忘记在拓苍境时,她和聿风根本就追不上他。
灰衣人抿了口茶,缓缓开口:“迦叶帝兰不过是株天阶灵草,对五阶以上修士来说,迷幻效果微乎其微。”
说着,他凝视聿风:“所以,你是自己进来的。”
千羽听完,蓦地瞪大双眼:“天阶灵草?”那株兰花居然是天阶灵草!
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冲着聿风问道:“你自己进来的?什么意思?”
灰衣人轻轻一笑:“意思就是,他是自愿进入迦兰之梦,并非迦叶帝兰拉他入梦。”
千羽愕然,紧盯着聿风,双眼眨都没眨:“为什么?”
聿风抿唇不语,眼神闪了闪。
千羽问完就想明白了,还能是为什么。
心里像是被人撒上了一把钢珠,滴答跳跃,纷乱不已,碰撞间带来微微酸疼。
她不敢细想,转头又问灰衣人:“保持神魂清醒又是什么意思?”
“五阶以下之人进入迦兰之梦,意识会被梦境同化,变成梦中扮演之人,受梦境操控。”他缓缓解释。
“五阶以上,则基本不受梦境影响,可以保持神志清醒,掌控自身行为。”
意思就是,修为不够进来了就会忘了自己是谁,真正变成梦中人了?然后呢?日复一日在梦中生活下去,无法醒来?
千羽凝眉思索。
灰衣人瞧着千羽,颇感兴趣:“老夫比较好奇,你这么个三阶小家伙,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他勾唇轻笑:“有意思,一个原本可以来去自如,却偏要留在这里演绎人生,一个明明修为低下,却能不受迦兰之梦影响。”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兴味盎然看着眼前二人。
聿风抬眸,眉眼中蒙上一层冷意:“阁下不也是?明明修为高深,却偏要躲在这梦中,不知又是为何?”
灰衣人默了默,转头望着头顶梧桐。
烛火迸出清脆哔啵声,夜风拂来,梧桐花缓缓摇曳,落了一片到茶水里,荡起淡淡涟漪。
“两位有没有兴趣,听老夫讲个故事?”
……
三十年前,他风华正茂,年仅双十就已经步入四阶,乃是梚东公认绝世天才。
当时还是先王执政,王位继承人是王长女,东楼云染,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女。
他系出豪门,自小便是下一任正夫人选,两人青梅竹马,原本应是人人称羡,一对璧人。
东楼云染年满十七那年,按照惯例独自外出历练,然而她这一去便与家人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寻了整整两年,却一无所获,就在他万分焦急时,她突然归来,然而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执意放弃王位继承权,此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东楼云染却已铁了心,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再次离开梚东,从此杳无音信。
临走前,她留下书信,嘱托他照顾梚东王族守护圣兽之血脉。
“然后呢?您就乖乖应了?”见他说到此处便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千羽忍不住问道。
“我与她情深义重,自是不能辜负她所托之事。”
千羽撇嘴,轻声咕哝:“情深义重?人都跑了,明明是个不负责任的渣女啊,您还傻傻帮人家做事呢?”
灰衣人转过脸盯着千羽半晌,千羽被他盯得发毛,正想开口。
却听他说道:“说起来,她差一点就要做你婶母,你可别这么说她。”
“婶母?”千羽凝眉,脑中迅速转着弯,顿时了然,“你是我……不对,你是林岁欢的叔父!”
灰衣人颔首:“不错,我就是林少桓。”
千羽愕然睁大眼,林少桓不是女王正夫吗?怎么又跟前任王储有这么一段?
一个正宫王夫,怎会如此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