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正暗自庆幸,背后一人喝声渐至:“张贼,哪里跑!”
来者显然轻功不错,趁着夜无眠的马匹涉河、行动缓慢之际,竟然卯劲追了上来。
夜无眠扭头一看,看清来者模样,是那原先在黑麋帮中做卧底的曹百户。
呵呵一笑,他忙中打趣道:“曹太保,你瞒着本王下山采买,怎么暗里却做了二五仔!居然还升到了官军的百户?”
曹百户大怒,骂道:“你放屁!爷爷我本就是锦衣百户,潜伏于黑麋帮中,只为破你山寨。休得胡言,吃爷爷一刀!”
手中雁翎刀抡出一式,带起疾风扑面,又快又狠,是诗鬼李贺的路数,名为“黑云压城城欲摧。”
夜无眠弹起一剑“春眠不觉晓”,轻易支开他这刀,继续纵马前行,哈哈笑道:“你既在我黑麋帮中待过一阵,当知我的手段,仔细我使起性来,你这小命不保!”
“还不速速离去?!”
他没有动用大招,只是一式“夜来风雨声”,剑风狂舞,将曹百户连人带刀,击得零落在地。
毕竟这曹百户卧底黑麋帮,也是奔着除张大球而去,无论内心是为升官也好,为发财也罢,总归也算是要为江湖除一害。
也正因此,夜无眠不想杀他,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赶紧自己滚了便好。
哪知这曹百户并不识趣,掣住身形后,又施起轻功来追,哇哇叫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在山寨中武功是高,可如今,你琵琶骨中勾了勾刀,使不了内力,我还惧你什么!岂不闻,虎落平阳被犬欺乎?”
夜无眠听着有趣,更不想杀他,大笑讥讽道:“好狗儿,你的狗脑子如何不想想,如果我动用不了内力,刚才那一招是怎么打得你上不了前的?”
他反手探背,摸到勾刀。
这勾刀在琵琶骨中的部分,已全部被蜈蚣兄吞噬干净,现在全靠插在肉中的那一截支撑着,才没有掉下来。
夜无眠忍痛拔出,用力投掷,大呼一声:“去!”
见勾刀竟然被生生拔出,又横飞向了自己,曹百户惊得下盘一滑,轻功打了几分折扣,险些摔倒。
万幸的是,手中刀恰好截住了来犯腰刀,没让它开膛破肚。
“滋……”
两刀相撞,剧烈溅出一大片火花星子来。曹百户被后推五六步,最终还是仰倒在了水中。
等他扑腾着爬起时,一把抓住那断了小半截的勾刀,看着边缘的咬噬痕迹,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勾刀,不应该稳稳地勾在张贼的琵琶骨里吗?”
“就算强行拔出来,不得勾肉带骨?”
“勾刀怎么成这副模样,勾角都无了?”
一连串疑问,一个也回答不出。
曹百户捧起一抔水,擦了一把脸,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策马奔腾的男子,恐怕已经恢复了内力,否则,又如何可能将那钳在骨头里的勾刀拔出?
他猛地战栗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刚刚作死的挑衅行为,一阵后怕。
本来是想趁这贼寇虚弱时将他擒住,然后献给钱千户,好弥补一下方才因为失言,而在长官面前丢失的宠眷,结果却是如此。
“草率了,草率了。”
。。。
夜无眠一剑击退曹百户,不多时,骑马上得岸来。
马儿重新踏足平地,少了河水的拖滞,大感痛快,放开了蹄丫子,撒欢似的跑。
身后追逐的锦衣卫,渐渐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呼打喊杀声,也渐不可闻。
偶尔倒是有一两根箭、弩矢射到近前。不过,那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了。
夜无眠轻轻一弹指,就能将之弹掉,完全不足为惧。
至于那些在前方探路的斥候,远远地看他逃出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各自犹疑,想上前阻拦,却根本不敢,眼睁睁地看着他就从自己身前跑脱掉。
夜无眠哈哈大笑,口吐英气震云霄!
扬鞭催快马,风雨证归途。
一骑绝尘。
由于是骑着马,他不用考虑内力的消耗;而且是骑的别人的马,无论如何挥鞭,他都没有心疼的感觉。
这一跑,直接跑到太阳西垂,马儿嘴中呕出白沫,实在是难以为继之时,他见身后空荡荡,更无一人跟上,才从马身上翻了下来。
“锵”地一声,抽出指挥长剑,一拍马臀,叫了一声,“走你!”
那马儿吃痛,本已经散乱的马蹄,又重整旗鼓,带着马儿朝远方夕阳奔去。
此马虽好,但骑着他容易被锦衣卫认出,徒自惹祸上身。夜无眠只得忍痛割爱,将它弃了。
他摘下假脸皮,放入怀中,改头换面,大致确定了黑麋峰方向,专挑障碍多的地方,潜行而去。
此时已到黄昏,光线昏暗,最是适合隐藏。
但太阳既缓缓沉入地平线以下,寒气不免上升,今又是小寒时节,冬日的冷酷渐渐展开。
夜无眠只穿着薄薄的囚衣,虽有内力扛寒,奈何现在腹中饥饿,还是觉得有些冷。
前方炊烟缭缭,柴火味道随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