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后,红蓑衣男子才摊手苦笑道:“我们都是做些小本薄利生意的人,平时赶路,宁肯在野外对付一宿,也不去客栈、酒馆中过夜,就是怕的花钱。”
夜无眠暗想:“这演戏的功夫,你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暗号都对上了,还在这里假惺惺推来推去,徒费时间,令人无语。”
面上却还是笑道:“兄台何故担忧!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作为一方地主,给过路客人伸出援手,本就是应有之义。至于花费嘛,兄弟不必担心,今晚就合共算你们500文钱,车马骡子等一应安置费用,都包括在其中了。怎样?兄台可能接受这个价钱?”
左右只不过是演戏罢了,夜无眠胡乱报了一个低价,也没真指望能借此收他半个子。
那人可能是见演戏到此,也是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这荒郊野外,寒风冷雨中,多待一刻,都是遭罪。
于是“勉为其难”道:“这个价格还算公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权且在贵宝地小歇,聊慰风雨。还望主人家能够胡乱关照一二。尤其需要多嘴一提,我们的骡子,饭量很大,务请喂饱,明日赶路,它们才能听吆喝、从使唤啊!”
夜无眠点头笑道:“这个哪要你说!从来就有古话讲道,‘铜驴铁骡纸糊的马’。骡子这种畜牲,是天底下一等一经造的玩意儿,别看它是马和驴串串生的,到它这里,绝了后、下不了崽,可它使起力气来,谁能比得过?这用力一多,吃得当然也就多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都觉得火候已够,便不再啰唣。
红蓑衣男子一抱拳道:“主人家、义士,那就请你带路,带我们去贵处住下了”
夜无眠唱了个喏,吹了一声响哨,路边杂草丛中,络绎跳出来几十条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连番的大雨,早把他们蹲得烦了。此时跳出,胸中的气,在脸上展露无遗。
只是不敢对着夜无眠展,一个个怒瞪着马队十几人,要扑上去咬上一口的架势,遮都遮不住。
夜无眠视而不见,高声吩咐道:“小的们,前面开路,护送贵客们回山咯!”
众喽啰轰然应诺,跑的小跑,走的快走,却把车队围在中间。
见红蓑衣男子脸色一变,夜无眠才笑道:“兄台莫误会,把你们护在当中,没什么歹意,只是防止意外发生。”
又骂众喽啰道:“一个个的,都是活阎王呢?脸上的模样,鬼见了都害怕!就不能笑着迎接贵客吗?”
众喽啰纷纷龇牙咧嘴,强行开笑。这一笑,却真都笑成了鬼见怕。
夜无眠吼道:“行啦!谁再笑老子把他鼻子割了。”
还算平整的山道上,一大群人各怀心事地缓慢行进着,都默不作声,只能听到杂乱的步履、车厢摇晃、车轴转动,以及骡子的蹄声。
某一时刻,夜无眠忽然开口朝那红蓑衣的男子笑道:“兄台,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呢,嘿嘿!”
因他不认识吴掌事,也不知道张大球是否认识吴掌事,便准备趁着这会儿还在演戏的契机,以打哈哈的方式,来一一套问名姓,问出哪位是吴掌事,免得在摊牌之后,露出了马脚。
红蓑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拱手道:“鄙姓吴,贱名不足挂齿,忝居这车队的掌事,大家都叫我吴掌事。”
夜无眠一愣。
这人竟就是吴掌事?
他不着痕迹,偷偷打量了这人两眼,见这人虽然长相丑甚,却的确有一股管事的派头,是个使唤过人的模样,便相信了。
这样一来也好,都不需要再去问其他人了。
夜无眠笑道:“吴掌事,在下姓张,张大球是也!”
吴掌事失笑道:“大球,张大球,你真是人如其名!方才在官道上,你那白色的球雾,可真是把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啊!”
夜无眠道:“哦?那在下真要赔罪一二了!”
说着,假装笑嘻嘻地弯下腰去,朝吴掌事做了个揖,实则却是借此放慢了脚步,落后了几个身位,偷偷去打量起其他人来。
这一行十三人,除了吴掌事、大黑狗男子外,其他人的长相倒是都没什么特色。若被扔进人群中,不多看两眼绝对记不住。
由于天冷,又下着雨,这些人都穿着厚厚的蓑衣,遮盖住了身段,没有露出手臂、大腿,浑然看不出武功的底细来。
雨声淅沥,步履声、骡马声嘈嘈,把众人呼吸声一盖掩住,更听不清内力的虚实。
他这一番上下打量,能够获得的信息,实在是有限极了。
唯有从步履上能够看出,这群人,一个个都当得起身强体健这个描述。
想来常年在外做货郎的人,风雨里来去,早把一副身子骨,给打磨得十分强壮了,如此也不算稀奇。
他正待收回目光,上前与吴掌事攀谈,眼角的余光却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
急去寻那目光,只是稍一相接,那人便把眼睛看向别处。
只这短短的一瞬,夜无眠迅速打量了他几眼。
内心暗道:“这人特意看我,必是有缘故。我须得记住他,仔细提防他。”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