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湘竹不甘心,又道:“你方才说了,当你和我一起走江湖时,就如同小舟找到了方向。可说这话时,为何却又摇头?你怎能如此矛盾。”
女性的思维,大抵是能在两个不同的话题上,反复切换。
夜无眠一时有些应付不过来,长叹一声才道:“那是因为我话还没说完。江湖险恶,不可沉迷于你这温柔乡。所以我才决定只身一人,前去庐山。”
洛湘竹“呸”了一声,道:“谁是你的温柔乡!温柔,什么温柔,我很凶的!从小,洛凡江那些坏亲人,就在我父亲面前,搬弄是非,说我是泼辣子。你是北方人,我们南省的辣子,你尝过吗……”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度过一次劫波,于此最是轻松,时而笑语,时而洛湘竹“呜哇”一声,似是有意展现她那“泼辣”本性,大异此前之状。夜无眠觉得颇为好玩。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天高地迥,雨打禾苗低,重阳昨日过,今是秋收时节。路过稻田,泥土的清香,稻子的浮香,雨水的氤香,交织在鼻间流连,这两日的血腥气,被冲去不少。
两人此前赶路,在一些村庄点中,添置过雨具,就放在红髯老马驮挂的行箱当中。但今日道中遇雨,两人却都没有打雨伞、穿雨衣的意思。盖因雨并不大,也不甚冰冷,淋在身上,却能尽洗连日来的疲惫。
洛湘竹闭上眼睛,伸出纤纤玉手,去接那雨水。小雨轻轻沾湿了她的手,是秋天在温柔地吻着她。
夜无眠静谧地看着这一幕,感洛湘竹之所感,觉洛湘竹之所觉,不由自主地,嘴角带起舒服的微笑。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此刻,能够成为永远。
天地空茫,一阵错乱的马蹄声,略显匆忙,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不久将至。
夜无眠叹了口气,方才这唯美的意境,突然被破坏,他有些失落。然而此处是官道,有人路经,也是正常。
他牵着马,往一旁避开了些,让出开阔的路面,任与这从后奔来的马行。
他驻足往后看去,只见有两人各骑一马,挥着马鞭,疾速驰来。
一人在前,是个少女,后面的是个少男。两人都穿着儒生文士衫,男的衣服青绿,女的衣服青白,头后巾带翻飞,身后衣袂飘舞,腰间宝剑悬挂,长虹未出鞘,已有贯日功。
这二人却不知是哪家哪门的人士,端的是气派潇洒。
两人与夜、洛二人擦肩而过,马蹄溅起泥水点点,红髯老马肚子上,不免受沾染,夜无眠皱着眉头,只是缄口不语,冷眼静观。
又飞驰了半晌后,忽然,可能是下过雨地面湿滑的缘故,那少年所骑的马马腿不稳,一个趔趄,重心朝下,翻跌而去。
夜无眠瞧得清楚,只听那少年一声惊呼,反应却也不凡,赶在被马带倒之前,从马蹬中抽出脚来,“砰”的一声,借力踢在马背上,安住了身形,有些狼狈地落了地,好歹没有摔倒,保住了体面。
马就没这么幸运了,滑倒以后,重重摔进田里,压倒一片禾苗。待牵上来时,全身都是泥水,又摔断一腿,走路一瘸一拐,眼看着是不能乘人了。
少年大为恼怒,骂道:“湘阴驿的驿马,未免太差了些,在官道上走,都能摔倒、摔断马腿!这些贪官脏吏,每年向朝廷要这么多银子,就用这种马来搪塞旅客?哼,我要让我王祖父向朝廷写奏疏,弹劾死他们!”
少女连忙勒停了马,摇头道:“师兄,却也并非如此。我们赶路太急,这马不胜其力。再加上下雨天,道路泥泞,马又踩到坑了,才会出现这般马失前蹄。”
少年“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我的马已经摔断了腿,此处距离长沙城,却还有三十里多路,莫非我都要淋着雨,一路走过去?”
少女嘀咕道:“实在不行,你来骑我的马呗。”
这时,夜无眠牵着马经过。少年看到红髯老马,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指着洛湘竹道:“喂,小丫头,别四处张望了,说的就是你,快快下马!你的马,我要用。”
洛湘竹早先也看到了这少年的窘况,她只是觉得心中好笑,摇头道:“这是我的马,我不能给你。”
少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用你的马,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洛湘竹道:“无论你是谁,你都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用我的马。朗朗乾坤,国朝天下,总要有个规矩可讲。”
少年横剑上前,道:“我既然已经跟你说了要用你的马,就不算坏了规矩。小丫头,快快下马!现在下马,我的这匹断腿马,还能换给你乘,你要是慢了,就只能走路了。”
洛湘竹气极,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夜无眠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少年英雄,今日天上下着雨,可见龙王爷爷正在云端之上看着凡间。你如此巧取豪夺,不怕天上的神明怪罪吗?”
他见这少年穿衣打扮,神态仪表,俱是不凡,想来不是一般人家,因此便好言相劝,望其能知劝,这样一来,也能少起一桩冲突。
哪知这少年并不领情,听到夜无眠如此说,竟然哈哈大笑道:“你不说龙王还好,说起龙王,我都觉得好笑。龙王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