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嘉靖元年,江山无恙,海清河晏。
小皇帝刚刚即位,和臣子相爱相杀的事情,发生在庙堂,影响不到江湖,因此当时的人们,过的是同我们如今一样的太平盛世。
大明舆境内,湖广长沙府安化县一带,有一户姓洛的人家,以贩茶经商为业。
在明代,经商的算是贱籍,子弟不能考科举,家人不能穿绫罗绸缎,天生就低人一等。
因此这洛家虽然颇有家资,在整个长沙府来说,却不算有名望的家族。
倒是这洛家家长洛凡溪,自小走南闯北,见识广阔,是那么一号人物。
他虽然是个商人,却常常仗义疏财,接济穷困,无论黑道还是白道,大家都卖他一个面子,见了都得恭敬叫一声洛爷。
黑白两道都有朋友,做生意自然不愁。
洛家地处偏远的安化县,整个湖广,却都在吃他家的茶。远在贵州的土司,想喝几口上好的安化黑茶,都得托人送银两过来,找洛凡溪买。
更有传言说,京师皇城根下的贵人,甚至连刚刚大行不久的正德天子,曾经都召见过他,品过他的茶哩!
生意做得这么大,这洛家在安化县,可谓是风头无两。
有那么几年,洛凡溪见了县太爷都不必下跪。在大明,这可是秀才老爷才能享受的待遇。
。。。
俗话说,树大招风。洛家发达了,自然就有眼红他家的。
远的咱先不说,就说近的,洛凡溪有个族兄,名叫洛凡江的,自打洛凡溪生意起来后,就经常遣子侄来打秋风。
秋风打得让他满意了,也不过口上落声好。
要是惹得他不满意了,他能在背后搞扎草人下诅咒那一套。
也不知是不是这诅咒术管用了,总之,终有一日,竟然真的应验了。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日,大中秋节,本应该是一家老小团圆的日子,却突然传来了洛凡溪病死他乡的噩耗,当真是晴天霹雳一般。
听到这个消息,洛凡溪的结发妻子当场晕死过去,而后不过三日,连半句遗嘱都没立,就点火自焚,只留下一名独女洛湘竹,来面对洛家的残局。
洛湘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在洛家这样的家庭里,从小就是在蜜罐中长大,被保护得极好,懵懂不知世事,哪能收拾得了什么残局?
父亲离奇横死,母亲也自焚离世,这样的打击,对洛湘竹来说,着实是残酷万分。
李太白的《长相思》诗说,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
那段日子,这洛湘竹是天天以泪洗面,沉浸在悲伤之中,无心理会别的事情。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危难的时刻,父亲当年的至交好友,没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倒是垂涎这洛家家产的人,一个个如同饿狼一般扑上来,要在洛家这轰然倒下的巨兽尸体上,剜一块肉来吃。
其中尤以洛凡江吃相最难看。
洛凡溪攒下的万贯家财,他独自吞了三成。还暗中安排,要将洛湘竹,卖给新上任的县太爷当第二房小妾!
听到这个消息的洛湘竹,气得抖如筛糠。
她擦着鼻涕眼泪,也不顾长幼尊卑了,直接指着洛凡江大骂起来,湘女的泼辣性子,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洛凡江,你丧尽天良!我爹好歹是你族弟,现如今他惨遭横祸,尸骨未寒,你怎么做得出卖他妻女之事来?”
洛凡江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大义上站不住脚,便只好巧立名目,说什么都是为了族侄女好,为了族侄女一生幸福计。
“族侄女眼下孤苦无依,只有嫁给县尊大人,才可保一生无忧,不受人欺负。”
“县太爷确实年纪大了点,脸上麻子多了点,矮了点,胖了点,口臭味重了点,脾气暴了点,贪污了亿点点,长得丑了点……但是仍然是个好男人,仍值得族侄女托付此残生啊!”
洛凡江假惺惺说道。
洛湘竹这些天本就悲痛欲绝,早就已经是方寸大乱。现在听得这无耻的话,更觉得怒火攻心,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当场就差点晕过去。
幸得一双柔嫩有力的小手,托住她的胳膊肘,对她温声说道:“小姐,何必生气。你如果气昏过了头,还不得任他摆弄了?看我的。”
扶住洛湘竹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她脸庞的线条柔美,五官立体而不突兀,柔中带刚,皮肤若脂玉。
有两颗青春痘的瑕疵,遮掩不了她清丽的容貌。
这丫鬟才安慰好洛湘竹,喉咙一阵滚动,便是一口酝酿许久的浓痰,从嘴中吐出,直接吐到洛凡江脸上,气得他舌头板结,老半天说不出来话!
丫鬟这一口痰,让洛湘竹胸中的恶气出了大半。
她感激地看向丫鬟,眼里有一些不太一样的神采,是少女短暂的春心萌动。
丫鬟也看向洛湘竹,眼神坚定,是透过尘埃的阳光,拨开层层迷雾,照耀在人心尖,金光闪闪。
两人这般对视,让旁人看得怪怪的。
所幸当时乱糟糟,没有人多想,否则细思一层,就有概率会猜出,这个丫鬟可能并非是女儿身,而是一个男子扮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