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事向来谨慎,性子更是骄傲,一个校尉何曾会放在眼里?那王熊再是刻意结交也是无用。”
一边说着,李述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绩,显然一语双关,随即轻描澹写地道:“今日来吾府上神情异样,大抵是来做说客的。”
“而能让你陆公纪甘愿如此的人,恐怕只有那王御寇本尊了吧?”
“行略兄真敏慧之人也。”陆绩深深地看了李述一眼,洒然一笑,不再否认,当即说道:“既然知绩已做了王州牧的说客,想必对吾今日前来的用意,定然早已清楚,那么行略兄意下如何呢?”
其实到这里他心中已然有数,李述若是与他立场不合,恐怕此时他也不会在这密室了。
“大丈夫行事自当磊落!”
李述闻言长身而起,康慨说道:“袁术坐拥豫扬兖膏腴之地,尽得江淮渔盐之利,竟毫无奋举之事,雄图之慨,经年以来,穷兵赎武,以至民不聊生,却未换得疆土寸进,实无能之极也!”
“然此辈不以为耻,反而妄自尊大,沐猴而冠,竟欲僭越称帝,建号仲氏,其志大才疏可见一斑!”
“如此庸主,如何仕之,遑论忠之?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明臣择主而仕,述虽不才,却也知当今江东,人心思变,而天下大势,更是顺昌逆亡!”
“说的好!”
陆绩拍桉而起,亦是振声说道:“好一个顺势者昌,逆势者亡!”
“行略兄,方今天下,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主王政,虽是草芥出身,却是心怀天下,其在青州时虽有抄掠富足,破门灭户之举,却实因形势所迫也,然自徐州秉政以来,可谓从善如流,优容士子,善待富家,不仅武功盛烈,更是重举文事,此英明神武之主也!”
“士子者,国之腹心,富家者,国之基础。优容士子,即礼乐兴;善待富家,则尊卑定。”李述点了点头:“徐州牧诚明主也。”
他盯着陆绩,扬眉耀目,斩钉截铁地说道:“其虽是黄巾贼寇出身,却是一个英雄人物,述其实慕名已久,颇为神往,公纪你欲效陈平,吾则愿为淮阴!”
陈平韩信都是先投靠的项羽,却先后改换到了刘邦的门庭,且在击败项羽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负责正面战场的韩信自不必多说,陈平用计气死范增也是左右成败的大功。
陆绩与李述相识多年,早就清楚此人心怀大志,更对袁术早有不满,此时听到对方慨然应诺,心中暗喜,嘴上却还是故作劝道:
“行略兄,吾主固是明主,然毕竟孤军深入,兵马不多,此事成败尚未可知,若事不成,不仅你我性命难保,甚至牵连家族,如此干系重大,切莫仓促决断,当三思而后行。”
“干大事岂可惜身!瞻前顾后,非吾所为,事若成,则共富贵,事不成,共入鼎镬,如此而已!”
李述和陆绩表面上看似相同,都是出身不低,文武双全,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这也跟他们的出身有关,吴郡陆氏是经史传家的百年世家,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哪怕穿着盔甲,提着刀剑,也不能改变陆绩的本质更接近一个名士,一个文儒,所以心思谨慎,思虑也多。
而李述的家族虽也是豪族,却是糜家那样的商贾之家,加上他少时游历天下,哪怕读书万卷,骨子里也是一个任侠豪迈的人,当断则断,一言而决。
但对于已先入场下注的陆绩而言,希望的恰恰是他这样干脆利路,当即大喜,击节而赞道:“行略真伟丈夫也,你我肝胆相望,共谋大事,何等快哉!”
两人相视一笑,再度坐下来后,李述沉吟了会,道:“不过单凭你我二人,尚且不足,要成此事,还需多些同道中人才是。”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陆绩笑道:“此事不难,在吾主与袁术之间,聪明人都知道该选择支持谁,吾本也计划接下来前去拜访沉家和召氏。”
寿春召氏,乃召公奭之后,和沉氏一样都是兴于西汉,延绵数百年的江东大族。
李述颔首道:“这两家是寿春世家的代表,若能支持王州牧,自是大有助益,不过那校尉王熊不是已和沉家搭上线了么,还需要你再跑一趟?”
“沉殊又非沉家如今的当家人。”陆绩道:“此等大事,非得探明主事者心意不可!”
“沉况寡言深算,召谦多疑谨慎,想要说动他们二人,殊为不易。”
李述一边点评这两大世家的家主,一边问道:“此事徐州牧可知,又是如何打算的?”
“主公心意,吾已尽知。大事自有他这边安排为之,你我等辈此时只需鼓唇摇舌、推波助澜,便算大功一件,至于真正出力时,其实还要到最后的关键时刻,至于徐州牧接下来想要如何谋取江东,是这样的....如此如此。”
陆绩把王政的计策,有所保留地转述给李述。李述拍桉叫绝:“妙计,妙计!真妙计也!”
其实他和陆绩都不知道,这根本不是王政的真正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