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饿的怕了,能给出这些口粮,已是殊为不易,也更见心诚。
徐方笑嘻嘻地举了举鸡蛋:“刚一路走来,那是走五步有人关心,走十步就有人送礼啊。”指了指屋外:“还有一些东西直接放在你门口了。”
“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说大哥是咱郡第一勇士了。”有人凑趣接口,挤了挤眼:“以后大哥在青州吃面恐怕都不用给钱了。”
“以后?”王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的记性不会太好的,可不能想着以后,更不能等以后!”
汉时民风淳朴,人人重诺轻死,更重恩义,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韩信少年贫寒时受人一饭,多年功成名就时千金相赠。
王政这话没说明白,但话里的意思却隐隐与此世价值观相悖,只听的众人一愣,俱都疑惑地望向王政。
王政看到了众人眼中的不解,却不欲出言解释。
重诺轻死的人永远是罕见的,千金报一饭的人是此时千金不曾在眼,当日一饭却可活命。
任何时代的平民百姓,庸碌俗人,面对他们时,更适合用利益去驱动,而不要妄想用道德去绑架。
丘吉尔在战后的第一次大选时,丢掉了首相的宝座,接受记者采访时愤然说道:“英国人忘恩负义!”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伟大民族的特点。”
这句话对不对姑且不论,但趋利避害自私自利确是生物本能,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也不例外。
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懂得感恩已属难得,却不太可能持续很久,人是善忘的,更是善变的。
王政前世看过一句话:“想要让一个人重视你或者记住你,让他欠你的人情,不如你欠他的人情,欠的越大,记得越久,欠的越多,越是重视。”
这话,起码王政两世为人,都觉得是有道理的。
当然,今日挺身而出的本意,本是冲着曹操和那夏侯去的,冲着上位去的,并不是为了让青州一群泥腿子对他感恩戴德,只是最后没按他的剧本走,曹操这边不但没有扬名不说,还恶了某个有背景的蠢货。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得到想要的,却多了一条鞭痕,也换了几千人知道王政这个名字,最后一算账,尚算一个划算的买卖。
不过他很清楚,对青州人来说颜面的事自然分量不轻,毕竟不如生存,且是远远不如,这份人情,不够大,保质期更不会太长。
必须抓紧转化为实利!
心中回想起白天一幕,王政暗自计算得失,一旁众人见他想事想的出神,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言打扰。
姓夏侯,嗯...不知与夏侯惇,夏侯渊如何称呼,与曹操关系有多亲厚?
凭这货色的器量城府,在曹操只有一州之地时便能当上校尉,想必是十分亲厚的,若是如此...
想起历史上曹操对亲族的信任重视,王政眼中一暗,略感沮丧。
无端横生枝节,想抱曹操这条大腿,恐怕有些难了。
更麻烦是如今在他人屋檐下...
对自身处境恶化的顾忌,目的失败的懊恼,终种情绪上涌混合,王政的心态终究失衡了。
而这些,却都无法与他人诉说。
他焦躁地在屋内踱步,直到走到门口,仰头望天,深深呼出一口白气。
此时已入了夜。
月色如水,清澈更胜千年以后。
怔怔凝视着月光,心中的纷扰杂念,渐渐平息下来。
“阿政。”
这时吴胜关切地凑了上来,他想王政毕竟下午受了伤,还是应该早些休息,走近时,正好听到王政一番喃喃自语。
“The wind is rising!…we should attempt to live!”
“说啥咧?”吴胜一呆,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鸟语?
“哈。”王政转头对着吴胜笑了起来,突然习惯地用力一拍。
“阿胜,你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
“啊,初.初平四年啊。”
吴胜抚着肩膀一脸无语,还说没事,我看你病的不轻啊,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初平四年,很好!
记得这一年曹操要去攻徐州。
我在烦恼什么?
此路不通,那便换一条路走。
PS:“the wind is rising!…we should attempt to live”
出自法国诗人瓦雷里《海滨墓园》(Christina Rossetti)中的一句诗句
中文译为:纵使疾风起,人生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