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他们却没能立刻离开。
原因很简单,实验室坍塌那地崩山摧的一震,没能影响到山顶的他们,却在山体背阴面留下了几个塌陷的大坑。
凌晨送货的司机正撞见这一幕,刚开始还以为是山体滑坡,骂骂咧咧地打双黄灯靠边停车,拎了只手电就下车查看。
已到了夏天,山里的清晨却还凉得很,雾气浮动于林间像薄薄的一层幔。
他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脚下土质软得异常,再往前,突然喀啦一声。
司机皱眉掉转手电,朝地上看去。不仔细看还好,这一眼让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整个人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似的瘫软下来。
——是白骨。
一只仅凭目力就能分辨出的白骨手指软软从土里伸出,被他踩断了一截。
“呼……呼……”
司机粗重地喘着气,只觉冷汗涔涔而下。
“等等,我,我知道了。是山里的猴子吧?对,一定是的……”他安慰自己,扶着脑袋,大着胆子重新站起来。
就在这时,手电晃过了更远处的“塌方坑”。
坑底层层叠叠的,全是尸体,或许,称为白骨更加合适。
缺胳膊断腿的白骨,穿着各种破烂老旧的衣衫,以诡异的肢体姿态拧巴在一起。
风吹过,臂上的塑料红袖章像一团小小的鬼火,左右摇晃。
“……”
长久的骇然过后,司机爆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惊叫,连货车顾不上了,连滚带爬往山下跑。
当地派出所的值班同志见一个满身泥点的人破门而入,也吓了一跳。听完他说的事,几人面面相觑,一致认定是司机眼花了,逼他吹了三次酒精试纸,还打算带他去做疲劳驾驶的测试。
“同志,你的心情我们很理解。但随便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明白吗?”
“什么假警?!”司机嚷嚷,“我就一拉货的,吃饱了没事上警局干嘛啊?”万一一个没弄好,被查出来多载了几斤货,岂不是要被罚款罚到死么?
几个小警察对视一眼,觉得也有道理,便将那张确认无误的A类驾照还给他。
“嘶,那您现场的照片总该有留吧?”
“谁他妈没事对着尸体自拍啊?”
司机精神彻底崩溃了,“喂你们到底管不管啊还?”
“哎哎,嘴巴放干净一点啊!”
就这么吵吵嚷嚷的,几人在办公室里干耗了一个多小时。
太阳渐渐升起来,八点前后,派出所的电话突然响了。小警察接通,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这厢刚放下电话,铃声又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不只是110热线,连警官们的私人电话也爆炸似的乱响——一时间,警署内充斥着怎么都不停歇的报警声。
无数的司机,男的,女的,隔壁村民,教师,全都崩溃地叙述他们来汤家村的路上目击了可怕的杀人现场。
后山交通完全停滞,向来安宁的汤家村,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故。
年轻的小警察懵了:“有说‘尸坑’埋了几千个人,也有说几万的。这……这是真的啊?”
“老百姓夸张的说法你也信?大概是看到几个手手脚脚就慌了神了,”老警察一挥手,“不要怕。走,去看看去!”
他说得熟练,实际心里却有些打鼓。在这个岗位风平浪静做了几十年了,往往都是些偷鸡摸狗,妯娌吵架的破事,连流氓打架都没遇到过几桩。
——所谓的凶案,他也只在警员理论课上看到过。
货车司机眼巴巴地:“那我呢?”
“你?你当然要来!”警司瞪了他一眼,“书上说了,第一报警人通常都有重大作案嫌疑,你不知道?”
司机:“……”
他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被提溜上了车。
警车从村口呼啸而过,引得村民纷纷扭头,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大白天开车出警。连大白鹅都挺起脖子,兴奋地嘎嘎大叫。
这一天是注定不可能安宁了。
不出半小时,无数挂着市级拍照的警车蜂拥而至,到了中午,连省会牌照的黑色公车都出现了。
“出了啥大事了!”众人议论纷纷。
山下乱作一团,山上也没好多少。许老师是被警员从床上推醒的,懵了好久,才听说整座小汤山都封锁了,赶忙穿衣起床急匆匆赶到大厅召集学生点名。
这一点名可不得了,纪凡和傅教授不见了。
询问警员之下,听说他们居住的西馆好像发生了地震,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
更可怕的是,做记录的警员说漏了嘴,据传小汤山的背阴出挖出了大量尸体,温泉酒店疑似是一家黑店——当代十字坡,人肉叉烧包,无数可怕的想象在老许脑中回旋。
丢了一个学生,还丢了一个国宝级研究员……
他眼前一黑,原地抱头蹲下:“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些纪凡并不了解。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不在西馆,是因为在树林里撞上警员被带走调查了。“早起散步”这个理由好像并不能瞒骗过人民警察。
这或许是多地协同办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