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妇人挤了出来,她并非薄暮城本地人,而是闻讯从外地赶来,想要迎接参战的丈夫归家。
“杰森,杰森...”妇人在军列中来回探视,她小跑向一名肩佩千夫长标识的高级军官,柔声问,“麻烦问一下,这里是鹿鸣军团吗?我听说鹿鸣军团今天会入驻薄暮城,你们有没有看到杰森?”
“杰森...”千夫长疲倦的眼中满是血丝,瞳孔开始聚焦,沉声问,“你是说杰森·西塞罗?”
妇人顿时欣慰地说:“是的,您认识他?他在哪?是在后面的队伍里吗?”
千夫长的眼神很挣扎,一片灰暗,他对属下说:“找到杰森的家属了,交给她吧。”
一名士兵掀开帘帐,妇人刚准备迎接自己的丈夫,笑容却是僵住了,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士兵从车内取出一个小袋子,腰几乎恭敬地弯成90度,双手将其呈给妇人。
妇人呆呆接过,颤着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被烧坏的戒指。
不管它被烧得多么扭曲,如何变形,她都能一眼辨认出来,因为这是自己和丈夫热恋时送他的定情信物。
千夫长眼中饱含热泪,声音也像破损的铜铃般嘶哑:“红莲7日主力决战,马匪在半夜突袭了我们的营地,他们将马车装满「大漠流火」,点燃后纵马冲击我军阵线。”
“鹿鸣军团百夫长杰森·西塞罗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用双手将一辆燃烧的马车拖出军营,最终装在里面的大漠流火殉爆,火焰吞没了他...我们战后打扫战场,只在一堆焦炭中找到这枚戒指...”
周围民众听后不禁头皮发麻,大漠流火的威力已无需多言,这个杰森为了保护战友,竟用双手将燃烧的马车拖离,那种手掌接触火焰的灼热,血肉剥离的痛楚,众人连想都不敢想。
千夫长已是虎泪纵横,对这位年轻的遗孀重重捶胸,几乎是吼了出来:“至少有1000人因为他的勇敢举动存活了下来,您的丈夫是一位英雄!”
后面这些话,妇人早就听不到了,在看到那枚戒指时,她就已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嚎啕大哭,风吹干脸上挂着的眼泪,又有新的眼泪流下,她的世界从此刻起被撕成两半,失落的那一半永远埋葬在大漠的风沙中,再也找不回来。
在妇人的哭声中,越来越多人走出来认亲,急促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爸爸...爸爸...啊!妈妈!爸爸在这里!爸爸!!!”
“查尔斯,查尔斯你在哪?...你们谁看到我的儿子查尔斯了?...我怎么找不到他...”
“神明在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不!!我不相信!!!你们把孩子还我!!!”
...
渐渐地,有人和幸存的士兵抱在一起,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极而泣。
有人抱着肢体残疾的士兵黯然神伤,眼泪簌簌而下,但至少团聚了,后半生还有路可走。
然而...
更多的人是像那个哭泣的妇人一样,在运尸车或者遗物中发现了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
孩童抱着死去的父亲,老人紧搂儿子的遗体,遗孀们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伟大的胜利背后,是伤员们沾满鲜血的残肢,死者们支离破碎的尸体,父母们老年丧子的绝望,遗孀再也传达不到的思念,还有那些年幼孩子们渴望父亲归家的眼睛...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战争不会就此终结,而是会在日后反反复复重演,会有一批又一批充满理想,渴望胜利的战士冲向战场。
但每一个参加过战争的人,都会用自己的伤痕去铭记一句话——战争中没有什么好东西,除了它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