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援民一样,赵军刚到78楞场,也被全楞场的人给记住了。
但他们记赵军,是怕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这位验收员。
&楞场的把头姓杨,名叫杨宏,今年三十九,大高个儿,皮肤黝黑,穿着很朴素。
和江富、杜春林相比,这杨宏不像个把头,倒像是工人。
但是杨宏为人豪爽、仗义,漫山的楞场,所有把头里也没几个比杨宏更敞亮的。
对于赵军的到来,杨宏既不谄媚,也不失热情。而赵军第一天进他们楞场,杨宏也按着规矩,给赵军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六道菜,有荤有素,有鱼有肉。一道酸菜羊肉汤,吃的赵军浑身是汗,特别舒坦。
等吃完饭,赵军在把头窝棚里歇了一会儿,就到楞堆场去干活。
到了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赵军还在检尺,就听身后有人叫他:“技术员,技术员。”
赵军停下工作,回身一看,就见一个老人站在自己不远处。
他穿着油渍麻花的黑布棉袄、棉裤,头发斑白,乱七八糟的,苍老脸上满是沧桑。
赵军心里一揪,在心中默默地叫了一声“师父”。原来,这个老头是赵军前世打猎的师父胡大海。
前世的师徒,今生可能没有这份缘了,但赵军还是很有礼貌地向胡大海问道:“大爷,你老找我有事儿啊?”
胡大海咧嘴,笑道:“技术员,我是咱楞场的伙夫,那个杨把头跟我说了,让我多照顾你吃喝。正好今晚咱楞场包包子,野猪肉大萝卜馅儿的。我这提前蒸出一锅,寻思你吃饱了再回家。”
听胡大海如此说,赵军倒是没跟他客气,当即应了一声,便跟着胡大海来到一间窝棚里。
这窝棚,即是楞场厨房,也是胡大海父子的住处。
这胡大海中年丧妻,俩儿子也病死一个,还剩一个老儿子在这楞场里干归楞的活。
儿子不在家,胡大海感觉自己跟儿媳妇在家不自在,便跟着儿子一起到了楞场。
可他来的时候,都五十八了,杨宏不忍心让他干重活,一问听说他会做饭,那正好让他当了伙夫。
赵军进到这窝棚,里面屋里热气腾腾的,大锅蒸的包子一熟。
胡大海把锅盖一起,室内热气更盛。
胡大海冲赵军笑道:“技术员啊,我这手埋汰。你自己洗手捡包子行不?”
“行。”赵军知道老头是好意,便自己到大缸前,舀水在盆子里,用猪胰子洗了手。然后到大锅前,先拿一个碗,盛上凉水。
再取过一个盘子,一手拿着盘子,一手伸进旁边装凉水的碗里,等把五个手指头都沾满水以后,才伸到锅里拿包子。
刚出锅的包子热,但赵军每个指头上都有凉水,等手指感觉烫的时候,却已将包子放进盘子里了。
赵军给这一盘子里捡了四个包子,然后想了想,又拿过一个盘子,再捡了四个包子。
当他一手端着一个盘子,来在炕桌前时,正好胡大海给他盛了一碗刚出锅的糊涂粥。
糊涂粥,就是苞米面粥,熬得黏黏糊糊。
见赵军端着包子过来,胡大海笑道:“技术员,你就着粥吃哈。”
“嗯。”赵军先是点头一笑,然后把两盘包子放在炕桌两边。
胡大海见状一愣,就听赵军说:“大爷,你也坐,咱俩一起吃。”
听赵军叫自己大爷,胡大海很是惊讶。他以前见过的林场验收员,对他们这些工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架势。
而赵军跟他一个老伙夫,却能客客气气。
“我先不吃。”胡大海婉拒道:“赵技术员,你自己吃吧。”
“大爷,你快来吧,趁热乎吃,好吃。”赵军说着,起身将老头扶到炕上坐下。
然后俩人就开始吃包子,一边吃,一边聊。
倒是没聊打猎,只聊一些家常,而老头话里话外的,也表达出让赵军照顾一下自己儿子的想法。
对此,赵军一口应下,就让老头更开心了。
他一开心,便不顾赵军阻拦,下地烧了两个红辣椒,炸了一小碟辣椒油,给赵军蘸包子吃。
这包子是野猪肉大萝卜馅的,虽然不知道杨宏在哪里整得野猪肉,但真没少放肉。
一半萝卜一半肉,肉裹着萝卜成蛋儿,而且老头说着包子里还加骨头汤了,汤汁浸到发面的包子皮里,连包子皮都有滋有味。
蘸一点辣椒油,那酥香的辣椒,和着萝卜的清香与肉香,吃的赵军满嘴流油。
等糊涂粥稍微凉了,沿着碗边儿吸溜着糊涂粥,吃完干的吃稀的,这叫溜缝儿。
就在赵军给自己肚子溜缝的时候,窝棚的门突然被人从外头给拽开了。
一男人风尘仆仆的进来,到窝棚里一看,见俩人正在炕上,对举着碗喝粥呢。